从牧区回来后的第三天,李明正在值班室里整理病历,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不去!你们放开我!”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用维语怒吼着。
“阿爸,您必须治疗啊!”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明循声走出去,看见两个护工正架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往病房走,老人的儿子跟在后面,满脸焦急。
老人穿着一件略显破旧的花格子长袍,即便被人搀扶着,依然倔强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怎么回事?”李明走上前问道。
“李医生。”值班护士小声解释,“这位阿克萨卡尔(维吾尔语,对老人的尊称)被送来时已经发烧三天了,初步诊断是蜱媒传染病,但他死活不肯住院。”
李明仔细打量着老人。
他的面色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倔强,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我叫艾孜买提·吐尔地。”老人的儿子主动走过来,“这是我父亲,麦麦提·艾孜买提。求求您帮帮我们。”
李明点点头,用刚学会不久的维语说道:“阿克萨卡尔,您好,我是李明医生。”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汉族医生会说维语。
但他很快又板起脸:“不用管我,我要回家!”
“阿爸!”艾孜买提急得直跺脚,“您都烧成这样了,再不治疗会出事的!”
李明观察到老人说话时微微发抖的双手和泛白的指节,知道他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
但他没有立即劝说,而是对护工说:“先松开吧,让阿克萨卡尔坐一会儿。”
护工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了。
老人重获自由,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警惕地看着李明。
李明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壶:“要喝点水吗?这是我从塔什库尔干带回来的雪山融水。”
听到“塔什库尔干”这个地名,老人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您去过塔什库尔干?”老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
李明一边给老人倒水,一边回答:“刚从那里回来。和医疗队一起去给牧民看病,住在巴提大叔家的毡房里。”
“巴提?”老人接过水杯,“是不是那个养了一群黑头羊的巴提?”
“对,就是他。”李明笑了,“阿克萨卡尔也认识他?”
老人的表情松动了一些:“那个傻小子,三十年前还在我的羊群里帮忙放羊。”说着,他喝了一口水,“这水……确实是雪山上的。”
李明注意到老人的手还在发抖,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他轻声说:“阿克萨卡尔,您以前是牧民?”
“哼!”老人哼了一声,但眼中闪过一丝骄傲,“我可不是普通的牧民。那时候,整个塔什库尔干的人都知道麦麦提老人的羊群是最大的。”
“那您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以讲。”李明说着,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老人的手腕。
脉搏急促,体温明显偏高。
老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动作,但没有抗拒:“故事?呵,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黯淡。
李明看了看焦急的艾孜买提,又看看老人:“阿克萨卡尔,不如这样。您先住院,在这期间可以给我讲讲您的故事。我一直想了解塔什库尔干的历史。”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真的想听?”
“当然。”李明认真地说,“每一位老人都是一本行走的历史书。”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
“阿爸。”艾孜买提忽然跪在老人面前,“求求您了。自从阿帕(维吾尔语,对母亲的尊称)走后,您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您总说没人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