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回到家里,眼前的光景真叫李春仙眼前一暗:粮食缸已经见了底,三个瘫痪的孩子在炕上饿得鬼哭狼嚎。他们的爹罗大丰睁着眼睛,好似在等死似的。
金氏背着四娃、抱着马氏的孩子,平坐在地上,手里还搅拌着一锅野菜粥。见了李春仙,金氏仿佛是孩子见了妈妈一般,委屈又无理地哭喊道:
“妹妹呀!你可回来了!”
李春仙心情复杂,看着粮缸,无力地坐在炕上问道:“我前些日子还叫人带了粮票回来,怎么吃得这样快?”
金氏道:“前日,我叫马家妹妹拿着粮票去兑点粮回来,谁曾想马家妹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上大队、镇里都去问过,都说没见过。”
“人也没了,票子也没了。”金氏捂着鼻子,抽抽搭搭地哭着。
那阴暗的家里,连点光线都照不进来,可无情的风却通过豁口呼呼地吹凉李春仙的心。怪道是老公公这样绝情地将她带回来,原来是怕她和马氏一样跑了!
“再找找,一个大活人,总是会有人看见的。”李春仙道。
金氏呼天抢地,道:“这小娼妇,给她养活了,丝毫不念咱家的情分啊!她是盘算好了才跑的!——要不然,别人连个影儿都没看见?”
空空的粮缸让李春仙悲哀,金氏老鹅一样的声音让李春仙心烦。但转念一想,马氏属实也是可怜,要是她真那样绝情地走了倒也罢了。怕只怕是匪徒有心,被人掳了去了,或是卖了去了,可就要遭大罪了。
金氏还在呼天喊地,那声音将怀中的婴儿吓哭:“留下这可怜的儿没了妈呀!可怜的儿没了妈呀!”
李春仙看着金氏怀里嗷嗷大哭的婴儿,道:“别哭了,我去找!是死是活,那都是一条人命。”
金氏坐在炕头,仰起一张全无血色的脸,絮絮叨叨道:“春仙啊,咱爹叫你回来,属实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家若没了你,一家子都要饿死去。你可不能和马儿似的...”
“嫂子你别说了。”李春仙压根无心去听。
次日清早,正是镇上赶集的日子。李春仙趁着人多,四下就打听起马氏的下落来。从村头,一直问到镇上,竟一丝音信儿也无。按说马氏拿着粮票去换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路上怎会遇不到熟人?
李春仙垂头丧气往家走,正遇上同村二队的婶子余钱氏。
余钱氏现在是队里的生育冠军,已生育六个姑娘一个儿。
几年前,她的婆母还在的时候,对她是一万个不满意,见人就唉声叹气:“一代代不行了!我可是生了十个!我这媳妇总是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亏着她!”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