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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帮你(1/2)
灯花笑陆曈裴云暎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四周安静。
  门口李子树如张盛着积雪的网,将医馆包裹在里头。
  阿城反应过来,扔掉毯子就往屋跑,警惕盯着面前人,犹豫着要不要将后院的东家和银筝叫出来帮忙。
  苗良方盯着陆瞳,神色变幻不定。
  坐下说吧,苗医官。陆瞳道。
  僵持许久,苗良方哼了一声,终是拄着木棍走到里屋小几前坐了下来。
  阿城见状,忙提了茶壶给桌上斟满两杯茶,又看看陆瞳,得了陆瞳示意后,掀开毡帘去后院帮杜长卿和银筝干活了。
  医馆里只剩下陆瞳与苗良方二人。
  陆瞳把面前茶往苗良方面前推了一推,苗良方没接,转头打量起周围,待看到陆瞳放在桌上那份试题精简时,不由怔了一怔。
  良久,他回头,看着陆瞳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开门见山,也就是承认了陆瞳所言。
  猜到的。
  猜
  陆瞳道:先生所书卷册与外面医籍不同,九科各有涉猎,且形制归一。听闻太医局春试试卷不可外传,如非太医局或通过春试之人,光是编造,恐怕无法写出这样规整的试题。
  苗良方眯起眼睛:就凭这,你就认定我是医官院的人
  那倒不是。陆瞳望着茶盏,我不能确定先生身份,所以托胡员外去医行替我打听,近三十年里平人医工通过春试者名册。
  苗良方神色一震。
  陆瞳淡淡一笑。
  平人医工能通过春试进翰林医官院者,这些年寥寥无几,一张纸就够写全名字,民间医行能出一个翰林医官更要敲锣打鼓人人欢庆,所以打听起来并不难。
  二十年前那年太医局春试,有一位姓苗的平人医工,以第三名佳绩通过春试,成为那年翰林医官院唯一的平人医官。
  陆瞳的声音不疾不徐,听说此人医术斐然,精通药理,原本深得医官院院使器重,十年前,却因犯事被赶出医官院,从此不知所踪。
  随着陆瞳每说一句,苗良方的脸色就越白一分,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陆瞳抬眸:先生,就是那位通过春试的翰林医官吗
  苗良方盯着陆瞳,那双黯淡的、掩藏在乱发下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很快,他就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摊开手,指指自己破破烂烂的袄子,我翰林医官,这话你信吗
  信。
  苗良方僵住。
  陆瞳看着他:我信。
  这些日子,她反复看过杜长卿买来的卷册,越发笃定此人不简单。杜长卿打听过,苗良方住在西街多年,替人抄书过活,有时做些散碎零工。有钱的时候就买米煮粥,没钱时就饿肚子。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家中什么情况,只知他嗜酒如命,成日醉醺醺,没人瞧得上他。若说杜长卿还能守着老父亲留下的小医馆勉强博得人一个笑脸,那苗良方在西街,是连叫花子都能踩一脚的烂酒鬼。
  但偏偏是这么一个烂酒鬼,舍不得除去自家门前那些蓬勃的药草,任由他们自由生长,遮住大半块门板。
  那药草无人侍弄根本养不下去,
  面前人看着陆瞳,脸上笑容再也勉强不下去,握紧拳头,低声道:打听这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想参加太医局春试,进翰林医官院做医官。
  别闹了!苗良方怒极反笑,年年春试,平人医工有几个能当上医官的臭丫头,为了和太府寺卿置气一门心思春试,你把医道当成什么
  再者,似是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好听,苗良方端起茶盏猛灌一口,稍稍平复下心情,才继续道:当医官有什么好宫里的贵人一旦出事,动辄就要医官陪葬,你以为陪葬的医官都是谁自然是这些既没背景又没人脉的平人医官了!
  他絮絮地念,做得好被抢功,做不好背黑锅,拿的官俸买不了几颗白菜,担的风险就是掉脑袋,你只看表面光鲜,其中代价又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担得起的
  陆瞳问: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苗良方喃喃道,忽地一撩裤腿,这就是代价!
  陆瞳凝眸看去,目光微动。
  宽大裤腿被撩至膝盖,露出对面人那张伤痕累累的腿,那只腿自小腿处完全萎缩,泛着恐怖的乌紫色,像一截干瘪没有水分的枯木,僵硬嫁接在人的躯体之上。
  瞧见陆瞳脸色,苗良方哼了一声,遂又将裤腿落下,道:看见了没有,你……
  你的腿是被谁打伤的陆瞳打断他的话。
  苗良方一愣。
  这是该关注的重点吗
  陆瞳望向他:你为什么被赶出翰林医官院
  你……
  谁害了你
  ……
  眼前人一句一句,语调平静,问的他发懵。苗良方放在腿边的手微微攥紧,低头深吸口气,道:这都不是你该
  我可以帮你报仇。
  到嘴的话戛然而止,他猝然抬头。
  陆瞳看着他:不知谁害你到如此地步,但你若帮助我通过春试,进入翰林医官院……
  我可以帮你报复回来。
  年轻医女神情宁静,幽冷的承诺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再寻常不过的对白。茶盏上浮的袅袅热气给她美丽的面容覆上一层淡白薄雾,眼眸却凉如深海。
  她在诱他接受条件。
  苗良方面皮抽搐几下,只觉得自己那只已经多年未有知觉的腿不知何时,又开始漫出浅浅的疼。
  开什么玩笑……他喃喃道,紧接着,神情变得愤怒起来,怒视着陆瞳:开什么玩笑!
  哐当一声,茶盏被带起的袖风拂到地上,倾倒一桌水渍。
  不等陆瞳说话,苗良方一把抓起搁在一边的木棍,猛地冲出门去。
  漏掉的茶水从桌角一滴滴流到地上,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摊湿润的水洼。
  门后偷听的杜长卿几人撩开毡帘赶紧走了进来,杜长卿望着门外,摸不着头脑:哎,他怎么走了
  陆瞳跟着望去,门外已没有苗良方的影子,只有凌乱的脚印和木棍留下的影子落在覆着白雪的地面上,提醒着此人刚刚来过。
  他会回来。陆瞳低声道。
  ……
  夜渐渐深了。
  西街商铺户户关门,街檐的红锦灯笼渐次亮了起来。
  皎洁月光泼在长街雪地上,又在投向草屋时戛然而止。似乎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日头还是月光,光都照不进来。
  门前生长的野草被人剥开,半旧的破木门发出嘎吱一声闷响,伴随几声拐棍拄地的声音,苗良方走进屋子。
  已是夜晚,屋中没有点灯。
  他从来不点灯。
  像是觅食野兽回归漆黑洞穴,越是漆黑,越是安心。
  白日在街上浑浑噩噩游走一日,回屋方才觉出另一只腿酸乏。平日这时候,他只会摸索着上床,醉了便睡,然而今日,鬼使神差的,苗良方扶着墙跳到窗前,用力将墙上那扇不算宽敞的小窗推开了。
  一隙月光顺着窗缝溜进屋,苗良方下意识伸手,挡住自己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臂,渐渐适应了有亮气的夜晚。
  桌上摆着只酒坛,苗良方伸手拿过酒坛,仰脖倒了半晌,只倒出几滴残酒。
  他悻悻抹把脸,把酒坛往地上一扔,咚的一声,声音在夜里分外清脆,他没留意地上碎片,仰头望着窗缝处那一小片月亮。
  弯月小而亮,边缘有层模糊的白,像是一面小小的发光的旗帜,舒展在漆黑天幕上。
  他忽而想起白日里在仁心医馆时,门口那个小伙计手中晒着的那面织毯旗帜,上头刺绣文字也是这般闪闪发亮、攫人眼球的。
  良医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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