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生,吹皱了美人榻前的纱帐。
宗柳黛睨了眼芙蓉帐外的一角紫色官袍。
她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衣冠禽兽。饶是哪家做的妾室的身子也架不住那般夜夜折腾,偏生那禽兽没个正妻来管束。早知昨晚便将那人赶去偏房睡,省得她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心里如是这般怨着,但她还是得腆着笑脸侍奉那衣冠禽兽。
皆因满朝朱紫贵,而她眼前的枕边人更是世代簪缨,在弱冠之年便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上官大人。
朝堂之下,这位上官大人亦是京城女子眼中的香饽饽,若他平日里多出门走走,定要被女人抛出的媚眼砸出内伤。倘若那些女子知晓上官大人褪去官袍有多么令人欲火焚身,怕是要化身狼虎将他活活生吞……
只是京城有三大憾事,鲥鱼有刺,海棠无香,上官令颐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宗柳黛背对着上官令颐悄悄翻了个白眼。
上官令颐不知背后女子颇为冒犯的举动,只是阴郁着眉眼站在铜镜前,侧身审视自己脖子上的三道抓痕。
铜镜里映着上官令颐清冷昳丽的面容,单看侧脸就足以勾人心魄。
宗柳黛不置可否地啧啧,撩开帐纱赤脚走下黑漆描金床,身上只堪堪裹了件茱萸粉柔纱寝衣,香肌玉体在她轻移莲步间若隐若现。
上官令颐面不改色地看着镜中的她缓缓走来,唯有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片刻,她柔弱无骨地贴在上官令颐的后背上轻启樱唇问:“大人怎么还不启程?是怕同僚看见你的脖子,取笑你?”
此话稍显多余,何人敢取笑这位爷,讨好都来不及。这惹眼的痕迹,他大抵是不想被宫中那位看到罢了,她暗自猜测。
“哼,官场上个个圆滑世故的,”上官令颐边整理衣袖边说,“他们只会说上官大人家里养了只厉害的狸猫,而我只是担忧这区区三道痕没到青州就痊愈了,难以抵挡青州的狂蜂浪蝶,若你平日手勤些绣个香囊给本官,那就少许多麻烦事了。”
她才不相信区区香囊能顶什么事,不过是话里话外骂她懒惰。
宗柳黛缠住他腰上的玉带撒娇道:“听闻青州盛产琼花露,大人回程时切记带上几坛,好给妾身喝个尽兴。”
“别弄乱本官的衣裳,”上官令颐拍开她的手言,“你最好是能乖乖等到我回来,而不是趁机逃了。”
宗柳黛装作受伤般缩回自己的手言:“大人明知妾身无家可归,自是指着您过日子了,妾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宗柳黛本是逢场作戏,可假话到嘴边心里还是抽痛的。
她本是有个家的,家世算得上清贵。
那家就临近京城的清河街,青绿的河水波光粼粼,河道两旁杨柳婆娑,风景清雅别致。街上店铺鳞次栉比,多是些吃食店铺,最出名的是会仙酒楼,她至今都记得那道荔枝腰子香脆可口,实乃难得的人间美味。
恰逢她的父亲宗庆熙当年上京赴任,他说家中孩子姓名含有柳字,与此地正正有缘,若能在此处选宅是最好不过的。
那做买卖的牙人当即给父亲推荐了附近紫英巷的一座闹中取静的府邸,亦是如今世子妃的母家宗府。
宗柳黛想到世子妃这个三姐姐便心头发紧,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圈紧了上官令颐的腰,他垂下眼帘着手轻抚她的乌发轻声:“放心,我不过十来日就回来了。”
她扬起莹白精巧的脸蛋刻意绽出笑容,随后靠在他的肩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渐渐黯淡放空,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四年前的冬至,她害了场风寒,世子妃的生母丁姨娘说是送她去乡下庄子养病,实则是将她发卖到边塞军营。若她没有碰巧抱住上官大人的腿,只怕如今已然沦为万人骑的营妓。
可这般置她于死地,竟是因为世子爷在家宴上多看了她几眼。
更可怖的是,宗柳黛那会认贼作母,还巴巴地求丁姨娘。那会已是当家主母的丁素香却告诉她一个骇人秘闻。
宗柳黛根本不是丁氏所生,而她的亲生母亲是已经病逝的温氏,原本父亲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头娘子,也是她眼睁睁看着慢性中毒而亡的人。
这么多年她和丁氏在宗府狼狈为奸谋算宗府的正室之位。
宗柳黛渴求母爱,打小便对丁姨娘这个假娘亲唯命是从,她以为母亲成了正室,自己的日子也会变好的,再也用不着盖湿冷的被,吃糠咽菜。
所以她是被丁氏捏在手里的棋子,一步步为人做嫁衣。
自上官令颐将她从塞外带回京城时,她有想过做些什么挽救着破烂的人生,想着活着就还有机会扭转局面。
但事实却告诉宗柳黛不可能。她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如何与宗府正头娘子和世子妃抗争?她自是敢同这些人同归于尽的,只是不忍父亲年老到来孤零零的,便只好这种极端的想法。
况且有上官令颐在这看着她,压根没机会回宗府。
宗柳黛走神的这会忽觉湿润的吻落在自己脖颈,上官令颐起了兴致。他倒是情意浓快直接抱起她放在梳妆镜台前,三五两下扯落衣衫……
嘶,这人真粗暴,她心疼一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