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也说不好自己有多久没有走进过这样狭小、昏暗的酒吧了,在这个仿佛城中村一样的地方,大街上到处都贴着‘爱与和平’的标语,昏暗的路灯下那血色的字体很清楚,如同每间酒吧门外传出的音乐。
越南战争,美国派出55万人,在这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世界里,产生的伤亡也远远大于苏明前世所知道的。
从战争开始,国内就出现了这么一群古怪的年轻人。
他们批评政府对公民的权益的限制,他们憎恨大公司的贪婪,感叹传统道德的狭窄,反对战争的无人道性。
但他们却无能为力。
他们只能在他们的和平运动、游行中发出他们的呐喊;只能在他们的头发里带花或向行人分花,“向枪管里插上鲜花”;只能用流浪的摇滚音乐、伤感音乐表达他们的不满。
一般的社会学家较为严谨地称呼他们为‘波西米亚主义者’,像是吉普赛人一样居无定所,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过普通人,包括苏明在内,对他们都使用比较常见的称呼,嬉皮士。
总体来说,如果他们不是经常性地喝得太多或者‘哈草’太嗨,这些人可以说是很有趣的一群人,因为他们促使了摇滚乐的诞生。
如今的苏明穿着时髦的喇叭裤和高领t恤,让绞杀变出了如今流行的甲壳虫发型,靠在吧台的一角喝着威士忌,看着小舞台上乐队的表演。
酒吧不大,舞台灯光刺眼,拙劣的音响效果让顾客们仿佛头顶被大锤敲打。
那个年轻的女主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一些关于伤痛的歌词,她身后的乐队水平可比披头士差远了,她的歌曲,放在苏明的眼中大概算是农业金属的一种吧。
但嬉皮们不在乎,在充满‘叶子’臭味的酒吧里,他们狂热地支持每一个走上舞台的人。
不是人也行,只要是能发出声响的生物,反正种种不同的药物成分让他们的瞳孔变形,看舞台上的任何东西都只是团七彩光影罢了。
看到这些年轻男女开始疯狂地脱衣服,白惨惨的皮肉像是虫子团一般挤在舞池中狂跳,苏明摇了摇头,向一旁同样无奈地擦着杯子的酒保搭话:
“唱歌的是谁?”
问话的同时,一张10美元的纸币在吧台上滑了过去。
酒保收起小费,用下巴比划舞台方向:“她?丧父乐队的主唱,艺名叫‘波动机枪’,街上到处都是这些乐队的海报,说实话,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名字和音乐我都搞不懂,我做了40年酒保了,酒吧应该是爵士乐的地盘,钢琴,萨克斯,你懂的。”
“看起来你不喜欢嬉皮士。”苏明推过空杯子示意他加满。
“是的,他们什么都不做,垮掉的一代。晚上到处狂欢,白天就搂着前一天晚上认识的男女睡上一整天,这可对我们的国家不好。”酒保从吧台后拿出一个酒瓶,熟练地给客人倒酒:“但我跟钱没有仇,这些嬉皮士有很多都家财万贯,富得流油。”
“你倒是清醒,如果连饭都吃不上,他们也不会来追求什么思想自由。”苏明朝酒保举举杯子,透过酒杯看着他的肤色:“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一个酒保有这样的认识。”
酒保笑了一下,继续拿起白毛巾:“国家才是饭碗存在的保证,我晚上出门上班,忍受这些噪音也是为了吃饭,就算马丁路德金被暗杀了,我们黑人也得继续生活。”
“说的没错,哦,她下场了,我该去哪里见见她?我不想从这堆肉虫中间挤过去,他们会把我的衣服也挤掉的。”苏明喝完了杯中酒,又把一张美元压在杯子底下。
黑人酒保变魔术一样地收起钞票,笑着歪歪脑袋作为对笑话的回应:“走我身后的员工通道,后台其实是地下室,祝你今晚过得愉快。”
“我会的。”
苏明转身走下吧凳,没有再去看舞台上新的乐队,而是翻过吧台径直走向了酒保身后。
墙壁斑驳的地下室中,根本没有什么隔断的墙壁,已经演出完毕的乐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还没有登台的乐队则在抓紧时间小声排练,人们穿行在酒吧的锅炉以及堆积的存酒大桶之间。
一片混乱。
刚刚下台的丧父乐队,还没有回到地下室就爆发了争吵。
鼓手指责贝斯手跑调,而贝斯手指责鼓手没有任何节奏感,而他们开始动手对打的时候,键盘手已经脸色铁青地收拾东西退队了,只剩下‘波动机枪’一个人捂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一个木桶上,抱着自己的吉他。
她有一头金色的短发,在这个流行波西米亚风的时代十分显眼,更别说厚重的眼影以及唇膏,都是超越时代的打扮。
可惜,她玩的是重金属,而观众们根本不在乎。
进入后台的苏明发现有人抢先了一步,那是另一个穿着黑色皮风衣的女人,她十分漂亮,一头黑色长发扎了个马尾,显得非常干练。
她明显一直在地下室等着丧父乐队,而目标就是主唱的女孩。
“阿曼达·斯特朗?”皮衣女子走到了主唱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对。”短发女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抬起头来。
“唱得不错。”皮衣女拉了下自己的领口,在紧身皮衣的里面她穿着一件红色束胸:“很精彩的表演。”
阿曼达摇摇头,她已经懒得去管打成一团的队友了:“我今晚弹坏了两段和弦,而且那麦克风,在我开口的时候总会产生放屁一样的噪音,法克。”
“大家都很开心,不要纠结那些细节。”皮衣女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