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滴汗珠落在周振东的脚尖上,迸溅开来在昏黄的日光下绽放最后的光辉。
和周振东身上的龙袍华服相比,满头大汗着实不符合他的身份,甚至不符合他的武道境界。
顶尖宗师,对自身的掌控已经达到一定程度,别说现在是干冷的深秋,就是夏日三伏,又岂会出汗?
这不是周振东的身体出问题了,完全是因为心里的忐忑和不祥,让他如同凡人一般,已完全顾不得调整自己的气息和肉身本能反应。
大周易主!
这流言于五天前突然出现,毫无征兆,以春潮一般迅速充斥整个周京,并且席卷整个大周。
一开始的时候,周振东并未在意。
哪怕这流言诞生的诡异,其中的内容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相信这是事实。
毕竟。
他大周乃是整个东神州国力最强王朝,怎么可能易主?
连他这个真正的大周王都不知道?
周振东不在意,但也因此有些愤怒,就在流言传来的第一天夜里,就斩杀了数十人已做警告。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样的流言非但没有消失,恰恰相反,传播的人更多了。并且这一次,他们拿出了“证据”!
“周武王已和南楚摄政王,北越天鼎王三方见面,达成卖国协议!”
“大周易主,将属北越!”
“竟是北越?”
“为何不是,北越特使已在路上,不日即将抵达我周京,接洽我大周内政!”
随着一个个细节被揭露,周京市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接连震荡着,人心惶惶,各种似真似假的流言横飞。
当周京府衙大牢里的人越来越多,每天都有近百人在市井街头被当众砍头,这些流言蜚语仍然在霸道传播,并且日益鼎盛,周振东意识到,这流言的传播,定然是有些人在故意为之。
而这些人,定然都是南楚或者北越的人!
找到他们,抓起来,以除祸根!
这是周振东一开始的想法,一如他之前的做事风格,霸道而果断,直接而效率。
只是,当第三天,开始有相关流言的各种图像画册在市井传播,几乎达到人手一份的程度,周振东自然也看到了麾下大臣递交上来的这些野史,突然沉默了。
因为。
这些图像画册栩栩如生,描绘的实在是太真切了,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被许多人围在中央的,就是周庆年李云逸和北越天鼎王!
如果他们三人没有见面被人碰到,这图像会描绘的如此真切么?
绝对不会!
更重要的是……
周庆年的容貌,别说是在东神州,就是在大周内部,也是绝对的隐秘啊!
周庆年常年闭关不出,有资格面见他的,除了自己之外,也只有自家一两个比自己辈分还要高的皇叔。当然,他们也是周庆年的后辈,每年只有祭祖之时才会来朝拜,大概率还得不到周庆年的召见。他们透露周庆年容貌的概率是极低的。
而这告密者又不是自己……
手上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图像画卷让周振东第一次心生茫然和忐忑。
也让他突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一点。
这些流言,周庆年是否知道?
以周庆年的实力,只要他在周京,这件事在市井引起这么大的波澜,他不可能不清楚,并且一定知道,若是让这流言无限制的散发下去,最终会给大周内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哪怕要想摧毁这流言,周庆年根本不需要如自己这般麻烦,只要现身,只是一句话的事,就能彻底稳住大周内外的民心军心。
可是。
他没有出现!
是因为他不在周京?
如果不在的话,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流言的散发,周庆年不出面解决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但。
他若是不在周京,又是去了哪里?
是不是真的去了南楚,正在和李云逸天鼎王商议大周易主之事?
不知道周庆年的动向,市井上的风言风语却传播的越来越厉害,这几天早朝的时候,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了朝堂之上众臣的慌乱。
这些征兆,都让周振东无法安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夜不能寐。
直到今天。
他突然得到周庆年的传音,后者让他去后殿面见,这一刻,周振东心里的不祥之兆赫然直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周庆年,就在周京!
可是,哪怕周京市井上的流言蜚语到了这种地步,他仍然没有出面,反而只是召见自己,也没说原因……
这一刻,周振东犹疑了。同样,也是他自从坐上大周王位以来,第一次想拒绝周庆年的召见。
因为,他不想面对。
不想承认自己的猜测,更不想让它成为现实。
但最终,他还是迈动沉达千钧之重的脚步来了。
因为召见他的是周庆年。
他不得不来!
同样,如果自己的推测真的没错,他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
终于。
度秒如年,周振东脚步再慢,还是来到了周庆年的庭院之外。
院门大开,似乎正在等待自己。
对于周振东而言,这是他前来面见周庆年罕见的待遇,可正是这敞开的大门,让他心里的不安更加躁动了。
然后,他看到了庭院里静静战立,身着一袭灰袍的周庆年,后者面无表情,似乎和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肃穆而沉重,空气近乎凝固,压的周振东喘不过气来。
“儿臣……”
当周振东终于鼓起勇气,欲要拱手行礼之时,突然。
“免了。”
“南楚传来的消息,你应该也听说了。”
“北越使臣已在路上,你还有三天时间。收拾收拾东西,赶去彭山吧。”
“那是老夫为你谋求的一处境地,从今天开始,彭山全境属于你一人,可带三千甲士调遣,其他人……全部留下。”
呼。
周庆年没有任何动作,周振东只感觉一股大力从身下传来,整个人再也躬身不下。周庆年免去了他的礼节,可是,他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