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锅炉房已经恢复了供暖,晚上香菱、玉钏儿便去了南屋安歇,好让焦顺补上昨儿的‘亏空’。
第二日焦顺虽是精神抖擞,可鉴于昨儿的教训,反刻意缩减了晨练的时间,早早去了堂屋陪父母用饭。
等一张半大饼、两碗小米粥下了肚,焦顺正要回东厢换上外出的衣裳,徐氏就把一份名单递了过来。
“这是?”
“都是昨儿过来请托的。”
来旺喝着小米粥,含糊道:“关系远近、人品才干,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你也抽空瞧瞧,做到心里有数就成。”
焦顺拿过来随便扫了几眼,就见上面罗列的极仔细,拢共二十几个人,倒分出了三六九等。
那上三等应该就是自家在荣国府的基本盘,后面的多半是临时抱佛脚的,又或是各处都不得罪的墙头草。
“爹。”
焦顺屈指在那名单上一弹:“您是要我推举几个,还是……”
“推举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来旺摇头道:“你只需记在心里,莫平白给他们脸色也就是了。”
原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下焦顺就轻松多了,点点头,将那名单卷了塞进袖筒里,便折回东厢换了衣服。
不多时刘长有赶到,二人又结伴去了园中。
今儿因少了那些仪式,比昨儿开工还早些。
但因许多事情昨儿就已经铺排好了,反倒没那么多事情找上门来。
故此焦顺便抽空和山子野、刘长有,探讨了往后施工的大致章程。
这二人一个专司筹划设计,一个有着丰富的施工经验,倒与焦顺超前的眼界形成了优势互补,原以为要拖沓几日才能搞定的施工章程,到了下午竟就完成了初稿。
焦顺遂让宝玉请了贾赦、贾政、贾珍、贾蓉几个商议——他们昨儿作壁上观了一整天,见焦顺处置的头头是道,今儿干脆连来都没来。
说是去请,实则还是焦顺带了初稿,寻至荣禧堂内与他们碰头。
因早就提前抄录了几份,等众人凑齐之后,焦顺便挨个分发了,静等他们看完之后发表高论。
这施工章程总共分了两大块。
一是省亲别院修筑期间的整体施工统筹。
二是制定各项岗位责任制,以及因地制宜的构建三级监督制。
前者是和山子野讨论的成果,后者是同刘长有沟通的心得。
贾赦看都懒得看,接过来就放在一旁桌上,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贾政则瞧的极为仔细,还专门让人取来文房四宝,时而抄录时而注解的。
贾宝玉虽老实捧在手里,可两眼全无焦距,估计通篇也只瞧见了‘秦钟’二字。
贾珍和贾琏的反应相差仿佛,先都是漫不经心的扫量着,看到其中一段文字时,忽就变了脸色,皱眉的皱眉、捻须的捻须。
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偏碍于贾政还未看完,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言语,又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良久,直到贾赦鼾声渐大,贾政才将那章程放在桌上,啧啧赞道:“果是面面俱到,难为贤侄短短时间就谋划的如此周详,只可惜略少了些……”
本想说略少了些文才,但转念又一想,焦顺是奴籍出身,那刘长有也不过是个匠官,要真有什么文笔反倒怪了,故而便收住了话头。
转而问贾珍、贾琏道:“珍哥儿、琏哥儿,你们怎么看?”
“这……”
二人原憋了一肚子话要说,但听贾政称赞这章程面面俱到,一时倒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犹豫半晌,贾珍这才陪笑道:“小侄素日里不曾理会这些,一时也说不出好坏来,但思来想去,却有一桩事情,只怕考量的不够周到。”
“嗯?”
贾政奇道:“是何处不够周详?”
“叔叔容禀。”
贾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次圣上和上皇开恩,容许娘娘们回家省亲,这虽是天大的恩德,各家却少不得要攀比一番,咱们府上虽不爱争这些虚头,可若让那些下三等的妃嫔抢在前面,只怕有损娘娘的体面。”
说着,他把那章程初稿举了举:“而这些章程稳则稳矣,却怕互相掣肘起来,反会误了工期。”
“互相掣肘?”
贾政听到这四个字,才略略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由皱眉道:“你说的是那三级监督制?”
不等贾珍回话,一旁贾琏也扼腕道:“是了,我说总觉着哪里不对,却原来是这处出了问题!顺哥儿这法子虽好,却只怕下面人都担心被揭了短处,反而束手束脚误了工期,落了大妹妹的颜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句句不离‘工期、体面’,但心下想的究竟是什么,怕就不好明说了。
贾政听了他二人这话,再看看手上的章程,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正想再问问焦顺的意见,看他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想一直泥胎木塑似的贾赦,却突然开口道:“他仓促间能拟出些条条框框来,已经算是难得了,但这主意终究还是要你们两个来拿——既然怕误了工期,删改掉也就是了。”
虽则府上实是以贾政为尊,但贾赦毕竟是长兄,他既然已经抢先拿定了主意,贾政自不好再说什么。
尤其过了年,贾政就要外出公干了,这省亲别院的确是要靠贾珍、贾琏总揽。
于是便命贾珍、贾琏在此基础上,删繁就简搞个折中的法子出来。
然后又单将焦顺叫到外面,好生的勉励了一番,又表示晚上要在家里设宴,再与他讨论讨论这些章程。
另一边。
贾赦也单独把贾琏叫到了跟前,沉着脸问:“那扇子骨儿的事儿,你到底和他说没说?!”
贾琏早猜到是为了这个,不由苦笑道:“他这两日忙的什么似的,老爷总也要容我些功夫吧?”
“哼~”
贾赦把袖子一甩,冷笑道:“没用的东西,平日对你媳妇言听计从也还罢了,如今竟连她的家奴都管束不住,我若是你,怕羞也羞死了!”
贾琏心下又羞又恼,可碍于君臣父子的纲常,却也只得设法催促平儿尽快行动。
…………
与此同时。
王熙凤披了件狐狸毛大翻领的大氅,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薛姨妈新搬的院子。
她银铃似的笑着进了堂屋,登时就举着燥热难当,不由夸张的叫道:“我的天爷,先前在梨香院说是近水楼台,却怎么这处也如此闷热?!”
王夫人正在探问妹妹,搬到这边儿可还适应,冷不丁听她叫的夸张,不由笑骂道:“你整日猴儿也似的上蹿下跳,自然耐不得热,似我和你姨妈这般不爱闹腾的,倒觉着暖和些才好。”
薛姨妈也笑道:“也亏得你嫂子底细,前几日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