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和绾儿的最后一面。
她说她不准备带随从,要一个人上山狩猎,入秋了,她还要猎一只白狐,剥了皮给他做手套。
进山之前,绾儿洗了发。
他拿了丝帕,耐心地为她绞发。
她的发又柔又软,却漆黑如墨,发丝掠过他的指尖时,犹如蜻蜓落湖心,惊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他愿为她梳一辈子的发。
……
绾儿进山的第二日,京城便来了人。
他说要等绾儿回来一起进京,可无论是谢父谢母还是钦差大人,都催他赶紧走。
他想反抗,却被钦差的手下打晕装进马车。
等他醒来时,已距扬州千里之遥。
那是头一次,他恨自己的弱。
可往后他才知道,他何止是弱,他虽被封为太子,但在这权贵纵横的京城之中,却犹如待宰的鱼一般。
回京的第一个月,他收到了谢家的信。
谢父说家里上下,连同绾儿,一切都安好。
回京的第二个月,伺候他的太监告诉他,谢氏同别国有些纠缠,原本是要灭九族的,连同街坊邻居都要坐牢,可陛下感念他被谢氏养大不易,便瞒下谢氏叛国的消息,以他的名义,只灭了谢氏满门。
那一刻,他几欲疯魔。
他冲到景仁宫、冲到金銮殿上、一遍遍地为谢家解释,这样一个小富的商贾之家,怎么可能跟叛国联系在一起?
可皇权里头,从来没有对错。
只有此刻想杀谁,明日想保谁。
他的癫狂之状,有失太子体面,他被赶至太和殿外罚跪,顶着暴雨,跪了三天三夜,终于病倒了。
再醒来,就是如今的李承赫了。
指尖的触感如记忆中一模一样,李承赫的视力,也被这触感一点点唤醒,等他发现自己的手,落在了谢绾的发梢上时,他面色巨变,骤然后退,掏出手中的匕首,削去那刚才跟谢绾接触的皮肤。
转瞬,手掌已鲜血淋漓。
眼前的谢绾再相像,都不可能是他的绾儿。
不是他不愿绾儿活着。
而是十年光阴,绾儿绝不可能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眼前这谢绾来历莫名,谎话连篇,可他看在那张和绾儿一模一样的面容上,他愿意给她体面。
……
趴在桌子上熟睡的谢绾,并不知李承赫夜里曾来过,更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婢女抱上了床。
次日一早,在一身酸痛中醒来。
她简单收拾一番后,将那三张银票塞进怀中。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今日得先去商行把银票兑了。
太子府上下对她堤防的紧,她不好从正门出去,便瞅了个没人的功夫,绕了几圈,绕到偏门。
正要翻墙出去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
探头望去,发现长廊拐角处,有个朝这边走来的鬼鬼祟祟的背影。
谢绾眯起眼。
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奶娘季嬷嬷吗?
刚来太子府那天,这嬷嬷不仅扭断她的胳膊,还一脚踹向她的心窝,差点将她内脏踹碎。
哪怕养了三个月,也没好全,夜里时不时还会咳醒。
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谢绾藏起身形,跟上季嬷嬷。
……
季嬷嬷出了太子府后,进了一家药馆。
谢绾便在药馆对面的茶水铺子里坐下,要了一杯茶,静心等她。
过了约两刻钟,季嬷嬷一脸喜色的走出了药馆,手里拎着一提药包,正准备打道回府,兜头迎面一辆马车撞了过来。
谢绾猛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