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寒风刺骨,小广场的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两道人影靠在灯下的休息椅上喘着粗气,两道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被寒风吹散,最后消失。
“傻逼。”
孙周咧嘴骂了一句,但是牵动嘴角的伤口,面部马上抽成一团。这一抽,将面上的其他青红不接的拳印联动起来,一股生疼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脑残。”
萧寒就很聪明,骂人之前先用手捂住伤口,骂了一句继续道:“六年不见,打架的功夫倒退不少。一点力气都没了。”
“呵。”孙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转头瞧了一眼萧寒满脸的青伤,道:“彼此彼此,你最差劲,连架都不会打了,只会像女人一样扯人头发。”
“哈哈……”
两人也不知道是谁突然笑起来,另一个人也开始跟着笑。笑了好一通之后,萧寒才轻声道:“现在能告诉我六年前,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孙周心里咯噔一下,收敛了笑意,长舒一口气才道:“你走之后的第三天夜里,也就是除夕,涵姐全家被人杀了。”
一瞬间,寒风倒灌进萧寒敞开的衣领,冰冷肆意在身体上游走。
“起初没人发现,后来房子着了火才被人发觉。有人叫了消防,报了警,再后来大火扑灭,警察只在房子里找到了两具尸体,是涵姐的父母。”孙周将屁股抬起来,放在了长椅的上面,后背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换成了瘫坐的姿势。
萧寒只觉得四肢冰凉,也想起身,但怎么都动不了。
孙周目光望着前方,继续道:“当所有人满世界找涵姐的时候,涵姐却从大火烧过的房子里走了出来,浑身的身体都被血染透了。”
萧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移在了长椅上,与孙周并肩摊在椅子上。
“警察将涵姐带回去问话,后来我就不太清楚了。听人说,涵姐对于当晚的事情一概不知,什么都没说。警察也无奈,只好将涵姐放出来。但由于大火太严重,烧毁了命案现场,警察掌握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周围的监控也查不出来什么,拖了两月之后,这件案子就不了了之了,至今没有查出凶手。”
“那亦涵呢?”萧寒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所幸,涵姐的姥姥提出要照顾她,但她舅舅和舅妈不同意。最后好像是大闹了一场,涵姐才受到了她姥姥的照顾。直到正月十五那日,我听了她先前给的建议,准备跑去外地学手艺,那日临行前,我见了她一面。也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她没了往日和你我在一起时的欢快活泼,倒是和现在的她有点像。我跟她说,我要去外地了。她点头,只问了我一句:在哪才能找到你。”孙周终于将埋在心底六年的故事讲了出来,身心轻松不少,叹了口气,继续道:“等我再回来时,就是过年的时候了,去找了她姥姥,她姥姥说她考了一本的大学,去西安读书了。而且,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孙周讲完话,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而萧寒也沉默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冷风吹拂,过了许久,还是孙周再次打破沉默:“所以说,六年前,你为了梦想而离开,到底是错是对?”孙周控制了一下情绪,“也许,你不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孙周对当年萧寒的离开确实耿耿于怀,但是这么多年了,经过今夜,一切全都过去了。
萧寒依然不讲话,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像一只弱小的幼虫。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这都不重要了。我之所以瞒着这件事,就是因为既然你当初选择离开,那么也许你以后,和涵姐就没什么交集了,那么又何必知道呢,而且,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再影响你什么。呵呵,我的气也出了,没想到涵姐还是被你给找到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接下来,也没我什么事儿了,你们好好相处。走了。”孙周挣扎着站起来,强忍着痛,一步一步向小广场的出口而去。
等走到半趟的时候,孙周回过身,喊:“喂,你不走啊?小心冻死你啊。”
萧寒已经扶着长椅站起来了,仰头回了一句:“滚蛋。”
孙周嘿嘿地笑了起来,却被疼痛止了笑。
风声越来越大,天空中仿佛又有雪花飞舞,也不知道是下雪了,还是雪沫被风吹了起来。小广场之上,两道蹒跚的身影,在夜空下缓慢前行,一前一后,时不时对骂一句,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萧寒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客厅的灯是黑的。
打开灯,萧寒坐在沙发上,将上衣脱掉,露着满是紫青伤痕的膀子,从隔间里拿出一个简易的药箱。萧寒将药箱打开,取了棉签和一小瓶的碘伏,先给能瞧见够得到的伤口消毒,每点一下,嘴角就咧一下,眉头便皱的更深了几分。
等再上了药膏之后,萧寒的额头已经是汗珠密布。缓舒一口气之后,萧寒伸手拿起了纱布,却在这时,眼角瞥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李亦涵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站在楼梯口看过来,一只手抓在楼梯的栏杆上,指尖有些泛白。身上穿的是一件纯白的睡衣,是萧寒昨天刚刚为其准备的。
“还没睡啊?”萧寒打破沉默,但他说完才发现,这是一句废话。
李亦涵没说话,径直走了过来,走到萧寒身边时,弯腰从药箱里重新拿出棉签和碘伏,“后背还有很多。”
“啊?哦。”
萧寒自觉地转过身,将宽阔的后背朝向李亦涵。上面果然还有很多歪七扭八的伤痕,或浅或重。等到后背完成了,李亦涵又替其弄了脸上的伤,嘴角鼻梁处最为严重,都裂了口子。最后在上药膏的时候,萧寒忍不住叫了一声,吓的李亦涵手上一顿。
“没关系,你继续。”萧寒安慰了一句。
李亦涵呆了两秒钟,突然凑近萧寒的脸,一股轻风从李亦涵的口里吹出,扫过萧寒的面颊,抵达那作痛的伤口之上,隐约间,痛感似乎下降许多。
萧寒只觉得自己霎时间浑身燥热,瞧着那张近在咫尺却魂牵梦绕了六年的脸,他仿佛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只猛兽,时刻准备着破体而出。
好在李亦涵及时拉开了距离,转头去寻找纱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