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雪。”
美和酱学舌似的,回道。若无其事的语气,显然这是一份和唱片、玩具娃娃没什么两样的普通礼物。对于每年的圣诞夜都互送各种奇怪礼物的两人来说,倒也确实如此。
岩桥慎一抱着这桶雪,欲言又止。美和酱抢先一步,说出了他内心所想,“昨天,东京不是下雪了嘛。”
“所以,就去收集雪了?”岩桥慎一忽然想叹气。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录音室里共事的各位,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会送一桶雪当礼物,这种事谁能想得出来?吉田美和就想得出来。
不仅如此,还当成做了件大事一样的,把保温桶塞到了岩桥慎一手里。
共事的各位当中,要数中村兄的反应最精彩。他笑眯眯看着岩桥慎一的样子,一时之间,两个曾毅围绕着美和酱发生的各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小事件,纷纷在脑海中涌现。
美和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送的这份礼物,甚至不在意在场的其他人。她的眼睛只看着岩桥慎一,仿佛在看一个笨蛋,尽管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做笨蛋的事——
是对着一桶雪摸不着头脑的人笨蛋,还是送出了一桶雪当圣诞礼物的人笨蛋。
不过,她振振有词,“不然呢?总不可能是拜托朋友从北海道老家寄来,或者是用刨冰来冒充的。”
岩桥慎一到底未能避免叹气,“是刨冰的话,一眼就看得出来吧。”他像在确认似的,又说了一次,“总之,昨天晚上,下着雪的时候,你去收集了雪花。”
美和酱的神情显得天真,“东京难得下雪,就想,不如把雪花收集起来送给你。”她认认真真,“虽说是二十三日的雪,但好好保存的话,把它当作圣诞雪也不是不行。”
“去年的圣诞、今年的圣诞……总之,想在东京恰到好处的看到圣诞雪,可难得很。”美和酱的样子,像是又装满了一肚子有关东京的冬天的牢骚。
虽说不收门票的相声,对旁观的人来说挺过瘾。但录音室里共事的其他人也不好放下手里的工作,在那里等着看戏。当时看个热闹,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期待圣诞雪的人来说,在圣诞夜的前一天下雪,大概比圣诞前后的几天,天空都干干净净,还让人失望。
美和酱提到去年的圣诞夜,让岩桥慎一又一次想起去年的今天,她那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把他开除出乐队。除此之外,一并浮现在脑海当中的,还有坐在攀爬架的顶上,凝视着夜空,抱怨东京的冬天的美和酱的模样。
圣诞夜到来之前,一直期待能下雪。
就算是小小的公园,只要被积雪覆盖,待在攀爬架上往下看,也是一片雪原。
那时,说着这些话的美和酱,在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夜空下,爬上攀爬架的顶端,自那上面往下俯视,看着并不存在的雪原,送出了那份失败的圣诞礼物。
昨天的雪,从傍晚起,由冷雨慢慢转为雪粒。到了晚间,雪粒渐渐成了稍大颗一点的雪花。就像美和酱说的,最开始总是要先下冷雨,然后慢慢变成雪。但即使雪花纷纷扬扬,只消一夜,就无影无踪,即使留下一点,也总是东一块西一块,脏兮兮的。
尽管如此,雪在降下的时候,将公园覆盖成一片小小的雪原的时候,是干干净净的。被装在保温桶里,美和酱收集的雪花也干干净净。岩桥慎一脑海当中,去年的圣诞夜,美和酱坐在攀爬架顶上,凝视着夜空的画面,忽然之间飘起了雪。
那些雪花被美和酱收集起来,放进了保温桶。又或者,是保温桶里被收集的雪花,重新点缀了原本没有见到雪的回忆。
岩桥慎一把保温桶的盖子重新盖好,“托你的福,今年的圣诞,有圣诞雪可看了。”
“所以说,是份挺不错的礼物吧?”美和酱颇有点得寸进尺的得意。
岩桥慎一却没有跟她唱反调,认真点头,“嗯,了不起。”
然而,他珍而重之的称赞了这份礼物,反倒令美和酱泄了气。她嘴里嘀咕一句:“真无聊。”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无聊,当然,看她的表情,也并不是真的觉得什么无聊。
被郑重其事的回应,却立刻觉得没意思。这样的反应,好似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就是要为了跟岩桥慎一嘴皮子炒黄豆。
岩桥慎一对她这秉性当然毫无办法,只有无奈苦笑而已。
会想到把雪当作圣诞礼物送出来的人,大概只有美和酱这一个了。收到这样一份奇特的礼物,令岩桥慎一一时忘却了先前说的“要送三份圣诞礼物”的话。
还是美和酱自己,出言挑衅般的提醒,“贪心的慎一君,就不问我另外两件圣诞礼物是什么了吗?”她装模作样,火上浇油,“这么容易满足,可不是慎一君的作风。”
“……”岩桥慎一无语。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女人,但凡你在上一秒对她产生什么温情,她自己立刻就能在下一秒告诉你那都是虚假的幻影。不仅如此,还要把你摁在地上一顿摩擦,只为让你长长记性。
“那么,另外两份礼物呢?在哪里?”岩桥慎一问。
美和酱就等着他上钩,立刻大呼小叫,“贪心的慎一君终于还是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在把人气到跳脚这件事上,美和酱一定拥有与生俱来的才能。
为了不被她气死,岩桥慎一放下保温桶,去拿自己的包。
美和酱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拉长声调,决定当个熊孩子就要当到底,“慎一君去做什么?”她神情平静,光看这副模样,可想不到才把岩桥慎一气了个半死。
当然,也丝毫没有把人气个半死以后的愧疚。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想起昨天,冷雨过后就是雪。华灯初上时,飘落的雪粒看起来变大了。她走过覆盖了薄薄一层白雪的人行道,一个人溜进空无一人的公园。秋千架也被白色覆盖,往前一推,吱呀呀的响,像被弄疼了似的。
昨天晚上,她穿着藏青色的外套,白色的雪花落上去,洁白晶莹。她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拂去攀爬架上的雪花,隔着手套触到的攀爬架也是冰凉的。
明明是雪国出生长大的人,小时候还敢在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