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娥谈说的兴致勃勃。
“你们听说了吗?虞太傅在家中撞壁自尽未果,被人救下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称病避朝,可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干脆又闹起了自尽。”
“唉,可怜他那把老身子骨,还要这般折腾。”
……
姚暮染听到这里,深觉悲哀。堂堂太傅的千金,如今却住在淫妇宫里,日日被宫中侍卫羞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作为父亲,谁又能受得了呢?
就像她,眼睁睁看着姐姐惨死,却毫无营救之力,内心的痛苦与怨念,谁又能感同身受呢?
想着想着,碗中的饭菜顿时没了滋味儿,午饭就这样简单打发了。
……
京中长街清冷萧索,行人稀少。一辆华贵气派的马车穿过长街,在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车轮的印记。
夏侯博坐在马车里,往太傅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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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正值多事之秋,一片愁云惨淡。夏侯博被人领着来到了虞太傅养病的居所,还未进去,便听得里面传出了咳声。
夏侯博未让通报,而是挥了挥手,遣退了身侧众人,独自走了进去。
房中药味扑鼻,一室清苦。床榻上,一位头部带着包扎的半百老人半倚着软枕,侍婢正在给他喂药。
夏侯博看得惊了一跳。才几日功夫,一向气宇轩昂的虞太傅就成了眼前这幅模样,不仅鬓边银丝猛增,还虚弱以及,喝几口药都累得要喘上几下,显见病态不轻。
“陛下?”虞太傅发现了夏侯博,一双暗沉无神的眼眸才有了几分光亮。
侍婢也连忙转身行礼。
“你先下去吧。”夏侯博遣退了她,等房中无人时,夏侯博才来到了床榻边坐下,哀声道:“太傅啊……朕来看你了,你怎么就憔悴成了这般呐?朕对不住你啊……”
说着,他抬起广袖掩了面。
君王掩面轻泣,虞太傅看了一会儿,眼底燃起的光亮渐渐淡退了。此时,他的哭泣,只能意味着无能,意味着爱女无救。
虞太傅淡淡问:“陛下是真的到了伤心处吗?”
夏侯博听他这么问,才放下了袖子,面色闪过尴尬:“太傅,朕承认,是朕无能,才害了虞爱妃,朕对不住你们,朕无能啊。”
虞太傅也抬手抹了抹眼,淡淡道:“陛下不是无能,而是不愿。”
君臣相视片刻,夏侯博无言以对。
虞太傅咳了几声,接着道:“陛下别怨老臣话不中听,事实就是如此,老臣看得太分明了。陛下不对付皇后,是因为陛下清楚,杜家的权利就像一把双刃剑,一头虽伤着自己,可另一头,也伤着觊觎皇位的敌人。动摇了杜家的权利也就等于动摇了陛下的帝位。所以陛下宁可受着窝囊气,也要贪恋皇位。”
夏侯博听罢,语重心长道:“太傅啊,岂止这般简单呐。朕可以放弃皇位,合纵诸侯讨伐杜氏,可皇位只有一个,到时即便推翻了杜权,但狼多肉少之下,又是一场诸侯之争、手足相残呐。”
虞太傅不为所动,依旧沉稳:“陛下,江山若要长久稳固,势必要经历几次血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就连几岁孩童都知。且再说皇后专横性妒,陛下膝下无子,不久的将来,夏侯家的江山必然易主姓杜,那时又该何去何从哇?为了压垮杜家,陛下就丢出一个皇位让他们争又如何?到时诸侯中无论是谁争到了皇位,都会终结如今的局面,守住夏侯江山,改换这世道。”
“太傅,不瞒你说,朕就等着那一日呢。如今杜琰虽然拥兵自重,却好歹还看了皇后的面子让朕坐着皇位,一旦将来朕驾崩了,膝下无子继位,杜琰必自立为帝,到时不用谁来合纵,诸侯也必然群起而攻之,那时杜贼被灭,江山依旧是夏侯家的,朕既生前安稳,不用做败位之君,死后也眼不见为净了。”
“呵呵呵——咳咳——”虞太傅忽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咳个不停。
夏侯博在他的笑声中,底气全无。伸手在他背上抚了几下。
虞太傅平息后,轻喘道:“原来陛下也有自个儿的算盘,只是陛下这把算盘拨来打去,老臣只看到了自私二字。百姓们又要为这份自私多苦多少年啊?可惜……可惜呐……”
虞太傅缓缓摇起了头:“可惜陛下没有怀想天下、为国为民之心。罢了,罢了,老臣言尽于此,今日病中胡言,陛下若不怪罪则罢,若要怪罪,老臣自然该死。”
夏侯博听完后,拍了拍虞太傅的手背:“太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朕怎会将你置于死地呢?朕今日来此,只是探望而已,而且太傅病重昏睡,更未与朕搭上什么话呢。”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静默了片刻,虞太傅深深出了一口气,缓慢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个请求,希望陛下成全。”
“太傅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