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我慢慢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眼神浑浊。
“啊?你嗦撒子哎?”
我操着一口川谱,大蒜的臭味喷了她满脸。
女人嫌弃地起身躲开,捏了捏鼻子,骂了一句:“操!”
她一脚踢翻了脚下的凳子,指着我说:“跟老娘装傻是不?”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金表,啪的一声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骂道:
“妈的,敢拿山货晃老娘的眼,顺了我的黄条,我看你他妈的是活够了!”
这也是黑话,山货是假货,晃眼是引她上钩,黄条是金链子。
半个小时前,在火车站门口,我故意看时间亮出金表,引这女人上钩。
她假扮成上了年纪的大娘跟我问路,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假装摔倒。
趁着我扶她的机会,撸走了我腕子上的金表。
我却悄悄地摘下了她脖子上的金链子。
高级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我的金表是假的,二十块钱买的,可她的金链子却是真的,至少有20克。
为了20块钱的假金表,丢了20克真黄金。
这买卖,她赔大发了。
她是个贼,可我也是个贼,只不过我比她技高一筹。
“你嗦里都是撒子,我啷个听不懂撒?”
我继续装傻,热面汤下肚,鼻涕流出来,我用手捏了一把,甩在地上,在鞋底蹭了蹭手。
这邋里邋遢的模样,跟刚才的西装革履的斯文样,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有点怀疑,眉头一皱,对身后的男人说,“搜,这么短时间他来不及脱手,肯定在身上!”
男人得令,上前一把揪住我的领子,粗暴的在我身上翻了一阵。
翻出一副脏兮兮的白线手套、三十几块皱巴巴的零钱、半包烟,还有半卷卫生纸。
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什么了。
“妈的,走水了,操!”
走水,就是看走眼的意思。
女人已经相信我只是个民工了,觉得是她认错人了。
于是带着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扔下我不管,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嘴角微微翘起,不露声色的笑了笑,裹了裹外衣,继续坐下吃面。
这家面条馆的手擀面,量大实惠,味道好。
离开合阳县五年了,终于又吃上了这一口,我不由的心生感慨。
一杯散白、一碗面,肚子里踏实了,身上也暖和了。
结账,离开面馆,裹着上衣重新走进外面冰冷的冬天。
走出大街,穿过两条小巷,走进一条胡同,来到尽头的一间房子前。
房子有点破,窗户脏兮兮的,恍惚地能看清用红油漆写的几个字:“修理家电”。
我点了一颗烟,用手指的关节,敲了敲窗子。
十几秒钟后,窗子打开一个缝隙,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探出来:“今天不干活了。”
说着,就要关窗,我嘴里叼着烟,用手拉住窗子,呲牙一笑,说:
“老唐,咋地,我才离开五年,你就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