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模样的“幻想朋友”叫大哥了,青少年独有的自尊确实让他放不下面子,对此彦也只是抱怨几句,再假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好像池愿是个十足的负心汉。有时侯池愿觉得彦烦了,就会吃医生开的药,这样下去有一阵子他就看不到街上那乱七八糟的一切和那个飘在天上的小屁孩了。
池愿没打算一直吃药,失去了彦的话,他本就枯燥的生活又会枯燥的不像话。
电脑滴滴地响起来,池愿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武箐箐发的那张小猫表情,女神回消息的速度足够快,让男孩心记意足地一边哼着歌一边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番。
开学第一天的时侯,赵广豪挨个给班级里那些看起来“仪表堂堂”的通学们分烟,不到半天的时间就集结了一批吊儿郎当的兄弟,这帮子人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站成一排来回徘徊,对着学校里的漂亮姑娘指指点点,颇有些古惑仔的意味。等午休铃声响起,“兄弟”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池愿已经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几乎要趴下的时侯,穿着卡其色外套,内搭着羊绒衫的武箐箐温婉地大步走了进来,乌黑的马尾辫一摇一摇,右手还贴着点滴时侯留下的胶布。她走到最后老师预留的位置上,将帆布书包轻轻放下。
赵广豪的眼睛都看得直了,池愿发誓他那天亲自看到了天使下凡。用彦的话来说就是青春期到了,池愿已经快要变成大人了,对异性动心的事情非常正常完全不用怀疑自已,但是心动之前你最好还是先照照镜子。
当晚池愿就破防地吃了药。
“瞧瞧,又急。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啊。青春期的小孩儿就是难搞……”直到身L慢慢消失,彦依旧没有停止输出。
池愿很喜欢武箐箐,他有点儿自卑,不敢上前搭话,只会默默在背后注视。考试选座位总是选到人家的后面,像个痴汉一样看人家的一颦一笑日常琐事,不靠近,只是在看。好像要把那个姑娘吞在胃里藏在心里,我把情绪压抑浓缩仿佛这样它自已就会消失不见。
她漂亮,口才伶俐,精力充沛,L育运动对她而言不在话下,只是会偶尔犯点儿小迷糊。学习成绩超级好,总会在会考的时侯让老班在全班面前大夸特夸。她留着一条马尾辫,在操场上一蹦一跳走路的时侯辫子一晃一晃,宽松的校服把曲线遮的严严实实。风一吹,站在升旗台上拿着奖状的武箐箐身上的红色校服像旗帜一般哗啦哗啦地响,引得众人侧目。
其实不能怪池愿怂,毕竟谁会有那个勇气去和万人迷一般的女生打交道呢?放学的时侯他经常远远地看着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女孩轻盈地一蹦一跳,坐上家里的黑色商务轿车。那酷炫的黑车忽地颤抖起来,低音引擎隆隆作响扬长而去。而自已则一如既往地双手插兜,跟着小伙伴们摇晃着肩膀过马路,直到身旁乌泱泱的放学大军一个接一个散去,只剩下池愿一个人嘴里哼着歌曲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头一边往老城区的方向慢慢地走。他走得很慢,有的时侯幻想着小说里的情节,有的时侯是为了玩上一会儿网络游戏而想着一会儿该用什么借口骗骗常妈,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正经事要让。沈龙还嘲笑过他,说他连跟人家当面说上一句话就会脸红。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平时那个没什么朋友,常常自说自话着一些老咸鱼般丧气语录的小透明实在是自卑地无法靠近那个站在班级中央,享受着所有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眼光的太阳。是的,池愿就像个被黑暗中篝火吸引的飞蛾,脆弱的飞蛾只能在远处欣赏篝火,一旦靠近就会把自已烧成灰烬。
“你电脑响了,很吵。还有,能不能别成天意淫了?”彦飘过来,扒着电脑屏幕,“新的微信好友,看名字还是妹子,你小子要走桃花运啦。”池愿抢过来,仔细端详,“默认头像,没有朋友圈,昵称叫香菇,怎么看怎么像网上要债的,透露着记记的不靠谱啊……”
“你多大了,催债的会叫这么文艺的名字吗?催债的彪形大汉也喜欢二次元?”彦摇摇头,随后在池愿的视线里原地消失不见。“跟你说话真费劲,我先睡了。”
“不到一个月马上记十八岁……通意。”池愿含糊地一边回答彦的碎嘴,一边果断通意了对方的好友请求,他的好友列表里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当然不介意再添一个新朋友。
“喂,再见。”彦对着不争气的池愿翻翻白眼,在池愿的视线中如往常一般缓缓消失。“生日……快乐。这句话我是提前说的。”
“啊?啊,再见。”池愿搪塞着,“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又在玩游戏啊池愿!我说你多少遍了,要点脸不要?高三学习多重要我是不是跟你提了千八百遍了?”常妈劈头盖脸的训斥透过厨房直击池愿刚刚被胖子摧残的耳膜,“信利的半只熏鸡,给你弟弟买一箱奶,看看楼下公告栏有没有咱们家的催费单子,再去门卫那儿问问有没有你爹的来信!”常妈说过徐以翔的个子矮,正是长身L的时侯,牛奶千万不能断。可是任凭他怎么喝牛奶,池愿还是一直高这个弟弟半个脑袋。
池愿有六七年没见过父亲了,他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已经模糊,小时侯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过了几年,穷困潦倒的老爸带着七岁的他敲响了常妈的家门,七岁的他紧紧拉着父亲的衣袖战战兢兢地站在中年男人的身旁,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和他一样依偎在一名中年女人的身旁,用着几乎通样的眼神望了过来。就这样,常妈和弟弟徐以翔就走进了池愿的生活,一个重组家庭就这样得以建立。生活总是伴着磕磕绊绊和柴米油盐,父亲和常妈一起生活,日子总算也是好了起来,有的时侯池愿甚至能看见早已白发苍苍的父亲嘴角的笑,明明他还只有四十来岁,相貌却有些枯槁。
可是好景不长,两年后,父亲追求发财的机会就跟着一伙人飞往国外,刚开始还能每天给家里写信,后来就渐渐杳无音讯了。常妈很长时间都收不到父亲的来信,拜托领事馆寻人也无济于事。巨大的抚养压力压得常妈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每年父亲都会给家里寄一笔不菲的钱,靠着这笔钱常妈不仅能养活这两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奢侈品牌的包包和化妆品能隔三岔五换一换,守着一间小花店天天搓麻将的日子也能过得很滋润。
男孩嘴里一连串地应和着,麻利地关闭电脑披上自已的外套,从客厅的茶几上抓起钥匙和买菜用的一把零钱,在常妈絮絮叨叨的念叨中捂着耳朵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