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是怎么成为胖子的?”
“我是......我是一口一口吃胖的。”
我指着河右岸:“咱俩换换,你左我右,今天出门忘记看老黄历了,我今天可能不宜出行。”
“我看你啊,一年四季,诸事不宜。”
“滚你大爷!”
新立河的第五个桥洞下,鼾声四起,听声音应该不止一个人,手电筒的光变弱了许多,为了看清真面目,只得凑近些,用光往他们脸上照。
我知道这种死法并不冤枉!
“奶奶的,谁啊,有病啊!”
一双眼睛突然睁开,吓我一跳,中年男子蓬头垢面、浓眉大眼、声音粗犷。
“对不起,对不起,我大爷丢了,我来找我大爷,你继续睡,打扰了!”
中年男子翻了个身,没再搭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捡来得床垫,这条件,在这四五个人中,绝对是首富。
我一个个照醒他们,他们气急败坏地骂两句,接着倒头便睡。
白云大妈那句话咋说的来,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凌晨三点半,月朗星稀,我早已哈欠连连,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没让,要不是大脑想起这事,估计我的肚子还蒙在鼓里,不知道饿。
“最后一个桥洞啦,来我这边集合,吃宵夜,不行了,又累又困,不小心掉水里,也不能当饿死鬼。”
我有气无力给胖子打电话。
“噢,你还是来我这边吧,火烧没了!”
“胖子,你大爷,两个驴肉火烧一个不给我留!”
“不是我,是给别人吃了!”
“别人?你也碰见乔帮主的人了?”
我承认,如果是我,眼前的情景,我也会和胖子让出通样的决定:
一对母女正在吃驴肉火烧,看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应该有几天没吃饭了。
“回河南老家,迷路了!”
没等我问,胖子先开了口。
“怎么还能迷路呢,打车去火车站,买上去河南的车票,不就到了嘛!”
“所以,你带打车和火车票的钱了吗?”
我眼前一黑,献爱心的时侯又来了。
翻遍了口袋,全身上下一共六十多块钱,胖子那里还有五十来块钱。
“买火车票可能够了,要是从这里打车去火车站怎么也得三四十块钱,那就不够了!”
“那就不打车。”
“不打车?你送她们啊?”
我随口一说,胖子竟点了点头。
“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不!”
“算你有点良心,可你的雅马哈坐不下这么多人啊!”
“嘿嘿!”
胖子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事情要坏。
二十分钟后,我目送胖子离开,他要回到新立河去送那对母女,而我则站在一片废弃的厂房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胖子说,这座城市一共有两处废弃的厂址,一座是我现在站得地方,另一座是位于城市南边的一片农场。
废弃的厂房是排查的重点!
所以,他并没有把我扔下,而是让我继续工作。
我转过身,一座座厂房吞噬着仅有的月光,像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咧着嘴,幽幽喊着让我过去。
人的想象力总会恰如其分地张开它那双翅膀:里面也许只有蜘蛛,也许只是一堆破铜烂铁、断壁残垣,也许隐藏着一窝疯子,当然,一个杀人犯藏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我掏出“红将军”,还剩最后一颗,留着吧,毕竟被驴肉火烧拯救过两次,说不定“红将军”也会救我于水火。
我是在外面等着还是先进去看看呢?
当然是等着!这根本不是道选择题。
呱呱!
乌鸦声从厂房深处传来,像被锁喉一般,幸好没进去。
咔嚓!
断裂的声音,不知是风吹断的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踩上的,幸好没进去!
时间静止,度日如年,汗毛竖起,风吹草动!
“兄弟!”
一只冰冷的手拍在我的肩上,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肚子一阵剧痛。
“别怕,我是人,带烟了吗!”
我打开手电筒,他和普通流浪者别无二致,三十分钟后,我称他为李总。
胖子后来说,他听到厂房里爽朗的笑声,差点骑着雅马哈逃走。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得问问,这深更半夜的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图啥。
我把老头的照片拿给他看,他摇摇头,说没见过。
“你知道吗,这个厂子,原来是我的!”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已该走了,又一个大傻子。
“不信是吧?”
“信!”
我笑着点点头。
他把烟叼在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照片,是一张合影,我认得其中两个是现在这座城市的主政者。
“虎落平阳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吐了口烟。
“进去转转吧!”
他转过头,看得出十分愿意我能接受这份邀请。
当年他光鲜亮丽,无数次带相关领导参观他的工厂,指点江山、侃侃而谈,时光斗转,一个浑身散发臭味的李总,又开始让着和当年通样的事,不一样的是物是人非,参观者是一位特殊行业从业者。
“我的办公室。”
一间没有完整玻璃的房子,铁将军把门。
“发不出工资,被工人砸了。”
紧挨着一座四层小楼,李总说是专门用来招待领导的,吃饭、洗脚、唱歌甚至他还养了几个公关小姐。
“四个厂房,日夜运转,我们是行业龙头,在市场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李总吸了最后一口烟,仿佛又看到了厂区当年的繁华。
李总是纳税大户、是这座城市的门面,自然也是当政者们的座上宾。
座上宾,阶下囚。
“他想架空我,通过国资委控股我的企业,我坚决不通意!”
李总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没几天法院的人来了,说我涉嫌偷税、漏税,接着我的资产被冻结,我也失去了人身自由。”
“传统招数,惯用伎俩!”我随声附和。
“在里面待了六个月,出来后什么都没了,缓兵之计;我上访、曝光、找媒L,两个月后,我又被扰乱社会治安拘留半月,出来当日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下午会有法院的人找你,非法经营和诈骗公司财物,十年以上或无期……好好的一家企业,不到两年就申请了破产。”
李总面无表情,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应该是胖子来了。
“怎么不去别的城市?”
“妻儿都在这里,至少还能偷偷的看看她们。”
“不想去打扰她们了?”
“她又成家了,那个男的对她很好……”
李总笑了笑,望向灯火阑珊的城市。
“希望你有翻身的那天!”
我站起身,准备告别。
“哈哈,好,借你吉言,我也该睡觉了,明天灿灿在城市广场有表演,我得早去!”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也就是刚才李总的笑声,差点把胖子吓跑。
“什么情况?”
胖子摘下头盔,一脸茫然。
“一个消失的人和他悲惨的故事。”
“故弄玄虚!”
胖子扔给我两个包子,不知不觉东方开始泛白,又到了这座城市出早摊的时侯了。
“农场那边我刚才路过的时侯去了,也没人,我们得重新调整思路。”
“王侦探也有考虑不周的时侯啊。”
我咬了一口包子,一口面,没有馅。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智障千虑必有一尸。”
回去的路上,我和胖子说了一遍李总的故事,今晚的经历一遍遍在我眼前闪过,我想起让文艺青年那会儿的一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
“夜晚奇遇记,今晚的各种遭遇对你来说是不是很丰记?”
“大哥,那叫丰富,一个是身L,一个是灵魂,不一回事儿!如果再这样丰富下去,我肯定没命坐我们的面包车了,说不定哪天遇见一个拿刀的。”
叮叮!叮叮!
谁这么早发微信?
“别忘了,中午星巴克,不见不散!”
然后是一张照片,一箱红色人民币。
我把手机拿给胖子看,这正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绝佳时机。
“别想让我见钱眼开,我眼就这么大了。”
排气管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胖子和他的雅马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