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出租车扬长而去。
借着酒品看人品,王东升不认可这句老话,他知道姑父只是醉后嘴上失了德,并没有讥讽或存着其他意思,可一回头却发现,父亲王岩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整张脸掩在路灯下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不怕说者有意,就怕听者有心。
母亲忙着帮姑姑和妹妹打包还没出来,没了润滑剂的父子二人此刻更显尴尬,王东升的大脑宕机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圆场,缓缓燃烧的烟头在父亲嘴边明灭不定,半晌过去他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考个公务员吧,稳定,也别让人瞧不起咱。”
王东升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让我再琢磨琢磨,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干什么。”
“我看你就是想不上班。”
“怎么就不想上班了?”像是被戳破心事,王东升有些急了:“哪年过年我没给家里拿钱?给你给我妈给爷爷包的红包,那都不算钱?”
“那你这些年,攒下钱来了吗?”
父亲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踩灭烟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好像就光凭这一个看,就能看出结果一样。
王东升经不住这样的看,于是扭过头避开目光,可紧跟着心底却开始不停颤动,翻江倒海奔腾不止,怨念、惧怕、胆怯杂糅一体,竟在这一个眼神的接触后止不住地向外涌,可他必须硬生生按住情绪,一旦外露,就露了怯。
他不想露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看透了。
北漂多年,收入与支出成正比,家乡的消费和北京比来简直不值一提,而王东升多年来能撑住面皮的倚靠,都是外快。可随着自己被辞退,这些本来不请自来的兼职收入也如潮水般迅速消退,直到在老家找工作无门,又接不到自由商单的那一刻,王东升才真正明白,有些成绩其实是身份给的,当你不在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其实一无所有。
他不想让父亲看出自己身上的真实,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靠着那微薄的赔偿金在老家苟活,于是逃避就成了近乎本能的反应。
“我出去溜达一圈,透透气,晚点回家。”
父亲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申请,转身那一刻,姑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让他瞬间泪如雨下:
“哥,我听说牛牛要创业了?哎我跟你说,三岁看老,我早就说牛牛这孩子有想法有本事以后肯定能成事儿,现在这不就……”
二十多年来,只有姑姑王琪一直这么叫他,也只有姑姑一直信任他,好像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他都是那个跟在姑姑腿边奶声奶气要糖吃的牛牛,是那个从小就成绩好有主见有想法的牛牛,是那个倔强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牛牛,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家人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街边车流更是稀少,路灯下的王东升把泪水擦干,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有空吗?我觉得我现在……得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