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救命稻草般,瞬间给他那满是疲惫伤痕的身体注入了一缕活力。
天地广阔大有可为,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
然后他就差点被憋死了。
顺城不比北上广,这个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小城,终究连偏安一隅都算不上,哪怕毗邻那座所谓的北方明珠,可黄渤海分界线、闯关东影视城等“知名景点”也没能为这里发展迟缓的经济带来多少增速,更不用说对产业集群更加倚重的影视与短视频行业了。
回家一周,几十份简历石沉大海,王东升开始有些着急。
当爹的王岩却不着急,当年他没拦着儿子出去闯世界,如今更不会拦着他回家啃老,只是当爹的越稳如静水,当儿子的就压力越大。
到底是出去过、北漂过、见识过的人,也是过年时亲戚嘴里“别人家的怪叔叔”,北漂时哪怕积蓄微薄却也过得如鱼得水,怎么回了老家却成了草鱼岸上跳,只剩下扑腾呢?
眼见着存款越来越少,纵然王东升心中憋着一股劲儿,却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总不能真的在家啃老。于是他开始考虑着重拾老本行做个自媒体账号,或者筹备考公,又或者先去快餐店打个零工维持一下生计再说。也就是在这个当口上,王岩却以老板的身份第一个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儿啊,明天来给我打下手吧,培养培养你,以后接我的班。”
王岩五十多岁了,按理说这个岁数的男人,早到了每日喝茶下棋等退休的日子,可他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凌晨才能回家睡觉,三更鸡叫时又披星戴月出门。究其原因,他是做“大了”的,规范点说也叫“丧事组织人”或者“白事师傅”,谁家有人仙逝,他跟着忙前忙后,帮着亲属把“老了”的人入土为安。
老话说死者为大,大了自然也跟着“大”,所以在王岩眼中,这是个旱涝保收而且受人尊敬的工作,虽然苦了累了些,可只要活着、只要还在干活,就终究不用愁没有饭吃,当年他师父七十多岁时仍有人找上门,直到儿子把人接去广州享福才算作罢。更何况自己本就半路入行,王东升今年不到三十,要是愿意干的话,严格来说比他当年还早了不少。
多攒点经验和人脉,越往后走路也就越宽。
可惜,王东升很坚定地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干白事的,再怎么叫着“大”,终究是个吃死人饭的,整日里围着的殡仪馆、坟圈子、白事店来回打转,每天回家都要带着一身不知道哪儿沾来的灰,那味道怎么洗都洗不掉。
嫌丢脸,是王东升永远说不出口的理由,可实际上还藏着另一层理由:他自幼就厌弃父亲的早出晚归不着家,更何况十数年如一日的悲伤氛围浸染,王岩脸上常年挂着一副改也改不掉的苦瓜相,抬头纹都有了三折叠,王东升就算真吃不上饭,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
于是,拒绝后就生出了些许嫌隙矛盾,按下不表也就越积越深,直至演化成风暴时,一切都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