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夜深而静,只一根蜡烛被沈行之举在手里,此刻将他面颊上的神情照得晦暗不明。
“什么想法?”他反问,神情格外凝重,“李兄,你……莫不是有些什么怪异的想法?”
李念怔了下,登时无语:“说什么呢,我只是有些担忧。毕竟一个人住惯了,还是养了些臭毛病的,你且莫要离我太近,我怕晚上我发起疯,狠辣起来六亲不认,把你伤了。”
沈行之回过头,继续往上走。
他边走边说:“我看你先前挺会瞧细节,想事情虽然脱跳,但是周到。我以为你这样的,瞧着我背在身后的手,定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倒是我高看你了。”
李念下意识看向他背在身后的左手,虎口茧子清晰可见。
她脱口道:“你左手用剑?”
二楼回廊上,沈行之点了下头:“也不一定非得是剑。”
他顺手摘下手边盆景里的叶子,手腕一抖,那叶片嗖一声从李念耳边擦过,接着不远处就传来沉闷的一声“咚”。
李念将信将疑,寻声望去。
那小小一片叶子,此刻半身都嵌进了柱子里,只留下外圈卡在外面。
客栈极静。
“我这人遇强则强,你方才说自己下手狠辣,夜里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不了。”李念低头轻咳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道,“早些休息,明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她说完,转头就走。
可沈行之没动,她走出一步半,就扯不动链子了。
李念挠挠自己脖子跟,堆了一脸笑意,回头同沈行之拱手致意:“沈大侠,里面请。”
沈行之心底腾起一丝笑意,背手踱步,这才迈进屋里。
李念在他身后无声叨叨了一阵,猛吐两下舌头,才跟了进去。
好在这人还算有点良心,那一夜,李念睡床,沈行之抱着被褥,在床脚下打地铺。
她原本睡前是要喝点水的,但今夜着实担心起夜,便只用盐水漱漱口,就躺下和衣而眠。
清晨醒来时,她就瞧着床下面坐着个人。
她揉揉眼,迷迷糊糊撑床起来,见沈行之细细端详着那链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道:“别看了,我昨天一直在琢磨怎么弄开。手腕这一端太贴着皮肤了,除非从这把你的手斩断,不然就算你死了,骨头依然卡在里面,我都得拖着尸体。”
沈行之抬眼冷哼:“我不介意拖着你的尸体。”
说完,他抬手,猛然一劈。
“当啷”一声,银光闪过,沈行之手里的剪刀刀刃断成两节,飞出去扎在窗框上。
那链子完好无损,连个划痕都没有。
他神色沉了,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机关门的东西?”
李念也不打断他,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支着脑袋,笑眯眯看他想辙,也不出声。
沈行之思想片刻,忽然起身踢一脚板凳。
凳子飞到妆奁上,那上面摆放的一把铜镜,摇晃几下,落了下来。
他转身一记扫堂腿,镜子正好落在脚背上,稳稳立住。
沈行之看向李念,温声道:“你且躲进被子里,免得这东西断了之后乱飞,误伤你。”
李念顿时了然,扯过床上的被子蒙头,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细细看着沈行之的身法,越发觉得青州府衙抓他是个有理有据的事。
这人显然是有好功夫在身,若那本事用在邪路上,杀人也定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一念之间,沈行之背手劈腿,铜镜拍在地上后,便成了两片。
他这是个好思路。
铜镜本就脆,对应的,刃也会比剪刀更锋利。
沈行之左手高举碎片,对准链子正中,用尽大力,猛剁下去。
“啪”一声,铜镜碎成几片,被弹飞出去,扎在四周的墙上柱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摇摇头:“没办法。”
李念眯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咱们去找府衙,说清楚你不是凶手之后,府衙会想办法的。”
沈行之坐在地上,半晌,他别开视线,耳朵上挂起一抹红晕:“……有些事情,可能忍不到府衙想出办法来。”
“什么事?”
李念问完就后悔了。
这还能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