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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前尘今生几度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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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伊歌雄踞大江上游,屏倚岐山,东逾麓江,南系易水。其城依山而建,城池宏伟,岐山首高二十余丈,尾七十丈,天子帝宫以此为基,周回四十八里,遥遥高于伊歌城,巨制恢宏,雄浑壮丽。
    伊歌城顺势而下,街道平直呈纵横经纬状,将整个城池分为九九八十一坊。
    上九坊地势略低于帝宫,圈列其外,坊间府邸星罗棋布,高檐飞柱,华美风流。麓江、易水在远郊宝麓山脉交汇而成的楚堰江横穿天都街坊,入此一分为二,其中一支转入帝宫,名为上九河,金水玉带,两侧以盘螭雕栏护卫,专供皇族出入之用。
    此时一艘描金画彩的丹凤飞云舟自帝宫驶出,前后各有八艘略小的虎贲舟随护,以明紫广帆开道顺水,徐徐转入楚堰江水路,向西而行。
    云舟上层宽阔的通廊中,一名女子拨开飘垂的幕纱缓步而出。她走得极慢,步履轻缓,长长的青莲裙裾拖曳身后,凸显了曼妙的身姿,乌发流泻肩头,以素青色丝带束成坠云髻,带身纤袅,随着她的步履轻拂飘逸。
    临江迎风,她似踏着波光走到雕栏之侧,扶着舷窗向外看去,淡纱掠过她容颜,恍似惊鸿一瞥,而她看着帘幕之外水天茫茫,眸中一片空澈。
    莲妃姐姐,站了这么久,在看什么舫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苏淑妃手扶着侍女转出锦帘。
    莲妃回头,淡淡道:没什么。声音清漠,如她的眉眼。
    苏淑妃遣退侍女,步来近前。芙蓉绢裳,烟笼轻柔,眉清如柳,温婉似水,一行一动里的柔软,款款叫人如沐春晖,她已并不年轻,但岁月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有着与莲妃不同的美。
    许久不曾出宫,这坊间热闹比起深宫景致倒别有一番风味。她微笑着道,似是对莲妃的淡漠习以为常。
    甲板处脚步声响,大步走上个眉目飞扬的年轻男子,到了雕栏之前,手中折扇拂开纱幔,笑着上前对苏淑妃和莲妃行礼:儿臣命人备了新鲜瓜果,母妃和莲妃娘娘可要些什么儿臣叫他们送上来。
    苏淑妃目露柔和,笑道:漓儿,你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什么时候能像你四哥,沉稳着点儿。
    莲妃对十二皇子夜天漓的见礼只轻轻颔首,见提到自己儿子,如若未闻,依旧静靠在帘前。
    夜天漓笑道:母妃放我像四哥一样领兵出征,我便是不沉稳也得沉稳了。
    提到漠北的战事,苏淑妃微微蹙眉,十一皇子夜天澈带军出征,如今前方竟许久不见消息,令她这做母亲的心里日夜担忧。
    她往身畔看去,此次出征仍旧是凌王挂帅,莲妃这做母亲的却是漠然相待,便如那个战功赫赫却冷面待人的王爷并非她亲生,甚至根本与她毫无关系,陌路一般。
    母亲的淡,儿子的冷,如一道相连的鸿沟,隔阂之处却又如此相像。
    今日在莲池宫,天帝降旨要莲妃与她同去度佛寺祈福,莲妃便静静看着天帝,以一种疏离的姿态俯身应命,领旨登舟,却哪有半丝是为了儿子但这也不是一日了,凌王自出生便在太后宫中抚养,母子间生疏得很。苏淑妃轻轻叹了口气,对夜天漓道:你待有了你四哥的本事再说。
    母妃便只准十一哥随四哥历练,把我留在身边。夜天漓嬉笑,可是舍不得我正说笑着,突然船身猛地摇晃,几人毫无防备,都踉跄一步,身后侍女急忙上前来扶。
    莲妃脸上不见波澜,淡淡拂开侍女的手。
    夜天漓抬手搀住苏淑妃:母妃小心!随即剑眉一拧,转身喝问,怎么回事
    几人放眼看去,竟是有艘画舫破水而来,正撞上他们乘坐的丹凤飞云舟,虽未损及船身,但也阻了船驾前行。
    下层已有侍卫的呵斥声响起,夜天漓道:让母妃受惊了,儿臣去看看。转身冷哼一声,大步走下去。
    卿尘她们被从大船带上画舫时,早有长门帮一众属下在此。船舱中,众人簇拥着一名鼠目鹰鼻、身量高大的中年人坐在桌前,旁边却是个身着金绣挑花飞纱绡裙,身量窈窕的貌美女子。那女子见她们登船,起身来迎,眼光在卿尘等人之间一扫,娇声笑道:不错,真真不错,不愧是三娘的眼光。
    胡三娘将冥魇往前一推,道:真正不错的是这个,阁主这次要怎么奖赏三娘
    那中年人迈步上前,绕着冥魇缓步端详,点头道:没想到冥衣楼的护剑使竟然落到你手中,这次我倒要看看冥玄老儿如何是好。
    卿尘站在离冥魇不远的地方,听到冥衣楼三个字一瞬惊诧,转头向她那边看去。
    冥魇仍是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斜睨了对方一眼道:肖自初,你别痴心妄想了,冥衣楼宁舍我冥魇一人,也不会跟你这种人做任何交易。
    肖自初手臂一晃,抬手钳住她下巴,目中透出邪异的光芒:你越嘴硬,本阁主便越是喜欢。冥衣楼跟我碧血阁作对不是一日了,若不让你们多吃点苦头,怎能泄我心头之恨!
    阁主。胡三娘近前柔声道,冥衣楼在天都的势力不容小觑,还是先将她带走,召集十二血煞再做打算。此地不宜久留,这几个女孩是我特地从漠北带回来的,阁主看看是否满意
    肖自初冷哼一声,拂手松开冥魇:漠北之事你办得很好,最后虽然棋差一招,未能置对方于死地,但那位已经非常满意。
    胡三娘娇笑道:都是托阁主的洪福,咱们办事才顺风顺水,日后三娘还有更多地方要替阁主效力呢。肖自初面露笑意,伸手摸了胡三娘一把,跟着转头向着卿尘等人看去。
    冥魇虽然气力未复,却将身子一侧,挡在卿尘面前:肖自初,你要是敢动她分毫,冥衣楼必不会放过你!
    卿尘一怔,不解她为何如此维护自己,悄声道:冥魇……肖自初却是放声大笑,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们七宫护剑使究竟有什么能耐!
    他狂妄的笑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冥魇一把将卿尘推后几步,手中薄刃徐徐展露,面对步步上前的肖自初,竟似存了以死相搏的决心。卿尘惊讶之余,只怕她面对强敌必然吃亏,却在此时,忽闻江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那声音轻远隐约,听不出是什么乐器,隔着浩荡的江面时断时续,似乎几不可闻,但却偏偏如此清晰地传来此地。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乐声,画舫四周忽有人朗声笑道:肖自初,我七宫护剑使说过的话,从来不做儿戏,你若不信,不妨一试!
    肖自初与胡三娘霍然色变,冥魇却喜形于色。随那话声落后,这原本泊在近岸的画舫不知为何突然转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江心疾冲而去。长门帮帮众齐声呵斥,数人转身扑向船尾。那船尾的艄公哈哈大笑,将头上斗笠一掀,露出张瘦长脸来,手中长竿如蛇出洞,两名帮众未及近身,身前溅血,摔下船去。
    好胆!肖自初怒喝一声,五指箕张,凌空向着那人扑下。眼见劲气压顶,那人大笑道:肖阁主!今日时机不巧,少陪了!说着足尖一点拔地而起,一个转身没入江中。肖自初一招扑空,落上船舷,怒不可遏。这时船身失控,速度却只增不减,笔直向着对面一艘丹凤飞云舟冲去。
    江风助势,两船蓦然相撞,画舫被庞大的云舟带得向侧横转,险些翻覆江中。肖自初一眼扫去,看清那飞云舟上的旗帜,面色再变,叫一声:不好,快撤!说着抛下帮众,抽身疾退。
    胡三娘亦是面露惊色,狠狠一顿足,闪身抓向冥魇。冥魇拼尽内力接她一招,口角溢血退向船舷。船身剧烈摇晃,卿尘等人站立不稳,皆被撞向对面舱壁,舱内几案移位,金樽玉盏纷纷跌落,一片狼藉。
    冥魇一把没能抓住卿尘,胡三娘攻势又至。此时船旁剑光忽现,一个黑衣人凌空掠至,手中长剑寒芒疾射,一剑破风,逼得胡三娘狼狈闪避。那黑衣人落到冥魇身边,一把扣住她手腕:走!
    舱外传来呼喝声,船身微沉,已有侍卫落在船头。
    冥魇来不及说话,回头看了卿尘一眼,反身同那人奔向后舱,双双跃入水中,消失了踪影。胡三娘等人见势不妙,亦是抽身而退,不远处泊着的大船迅速起锚,趁乱离开此地。
    卿尘同碧瑶她们扶持着站稳,惊魂未定,船上长门帮来不及逃脱的帮众被侍卫拿下,押在一旁。
    船舱处珠帘大开,夜天漓步入船舱,怒目扫过乱成一团的局面:发生何事
    那先前在肖自初身边服侍的女子急忙俯跪在他身旁,媚声道:奴家见过十二殿下。
    夜天漓抬眼看去:嗯这不是天舞醉坊的武娉婷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胡闹!他往卿尘等人打量过去。卿尘心中微微一动,眼前这男子眉眼英气与一人很有几分神似,乍然望去,让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武娉婷心里忐忑不已,这位十二王爷因是当今圣上膝下最小的皇子,备受恩宠,性情骄纵不羁,平日天都中人人都要避让三分,今日竟偏冲撞了他。她勉强露出个还算动人的笑容,道:奴家……奴家带姑娘们……游河……谁知惊扰了殿下……
    话未说完,夜天漓冷眉喝道:大胆!武娉婷你当本王是什么人,容你欺瞒!岂有你们这样游河的
    十二弟这是和谁动气呢舱外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如珠玉轻击,那声音润朗,船舱中的混乱纷杂似乎随着这一句话风息云退,当真化作了游河赏景的雅致风流。
    夜天漓一愣:七哥来人却是夜天漓的皇兄,七皇子夜天湛。
    垂帘微掀,一人缓步而入,众人入眼便见一袭雨过天晴色长衫,织锦的料子舒雅,蓝似静川明波,着在他身上随着那闲闲步履,仿佛看清风过碧水,朗月上东山。
    他手执一支白玉笛,含笑的眸子扫过众人,卿尘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