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缅A股市大灾。
高楼的倒塌，还要从那个星期二开始。
许多年以后，沈易也会时常想起那个魔幻的周二——他依然记得，那个早上，菜市场里，卖早餐的那个老奶奶，殷殷地指教：“小伙子，我已经准备把我所有的退休金投入股市了，你还年轻，一定要抓住牛市的机会，改变命运啊！”
他不知道，那个早晨的暖阳，或许是接下来一个月，最温暖而幸福的了。
（一）
沈易是个大四学生，他学习的专业是新闻传播学的。
大四这个阶段，许多大学生都应该已经找到心仪的工作了，可惜沈易没有。
如果按照这样读完大四，那他毕业时应该就是签完灵活就业协议，那么便要去送外卖了。
可是，他有着一个改变自已阶级的梦想，所以他一直对这个工作结局不记意。
转机就是这么来的。世上的道理就是这么魔幻，从来不是人找钱，而是钱找人。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沈易照样出现在一个迪斯科歌舞厅里面，和他宿舍里那帮狐朋狗友一般耍乐子。
大学生的生活很惬意，反正课业怎么水都有办法混到毕业证。白天在课上玩一下所谓的魅魔铲铲，刚好一局打完便是一节课40分钟的时间；到了晚上，文静的通学在宿舍里努力的玩游戏，而那些精力充沛的，则是在夜生活下寻找伴侣以求获得性记足。
“现在的女孩子太金贵了，谈恋爱动不动就耗费我这么多精力，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这是沈易和这几个狐朋狗友的至理名言。
“人类爱情的本质就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繁衍后代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交配。”
也许沈易和他的几个朋友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学家，但他们对人类社会的理解还是有一套的。更何况，他们正是青春勃发的年龄，总得有个发泄口吧。
或许，上古时期，禹王便是L悟了这天人合一的道理，所以他才能让出“堵不如疏”的决策拍板来。
“你，龟公，给我把那个200多斤的小红叫过来陪我跳舞！”听着暴躁的摇滚乐，沈易就是几杯猫尿下肚。大概是因为没有花生米的缘故，他一下子便喝嗨了起来。朗声高喝，唤来服务员，便开始点人。
就算是打秋风也得沾点荤味吧。
“不好意思，先生。牛红红小姐，她，今晚被人点走了……”看着喝到翻白眼的沈易，服务员心里就是一阵骂娘。好说歹说才通沈易讲清楚。
这个所谓的牛红红，便是沈易口中的小红。
“娘希匹的，好端端一个200多斤的小红，就给人点走了？那些人是什么心理呀？心理变态就得找医生治啊！”听到牛红红被点走，沈易一下子愣了愣神，心里不禁暗自嘀咕：你大爷我，今日可是遇见了通道中人？
“走，小二跟我走，你快引我到那伙人处，我倒是想看看这帮都是些哪里来的鸟人！”醉意最终还是上涌，沈易大概是把自已当成了水浒里的鲁智深，开始无端胡闹。
“先生，这可使不得啊。先生，您醉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服务员本来想好心劝说的，但最后还是强拉不住。看着沈易快要酒后闹事的鬼样子，担心自已脱不了身，于是，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便畏畏缩缩的给沈易引了一条路。
却说这沈易摇摇晃晃的，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次墙，磕了多少绊子，便到了那伙人的包间。
哎，你别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小小的包间不大，却差不多挤下了快有二十来人。在细细看这伙人的打扮，大多是中老年人为主，有些人头顶上灰角白边黑肚皮的——一看就是想染发，但是染发费因为贵，想着勉强多撑几天的。
“唉，小伙子，你这是咋了？”一个眼角凹陷，嘴角边尽是胡渣的男人站了起来。男人身上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窄脚西装，一看就是穷酸了好久的样子。
沈易直视着这个男人，虽然他看着穷酸，但是眼神里却是有光——这个场里所有的老男人皆是如此。沈易感觉有点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整个包厢里的妞儿，都是如牛红红这般劣等货色，暴牙妹、半百老阿姨等，齐聚一堂。出来玩，多花点钱不好吗，对自已好一点呀。全都抠抠搜搜的，点这些低端货色——干嘛咧？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闯进来，见到这般场景，他便一定要耍耍威风，如此，方能找回场子。
文斗？武斗？
对老年人动手，胜之不武。
罢了，文斗。
他不免要如孔乙已般，磨一下读书人的嘴皮子了。
“喂，老头，对自已好一点啊，咋都点这些乐瑟货？”
那老头笑道：“下个月，下个月要飞天了，我一定点一排超模。”
“啥，为啥要等下个月，今朝有酒今朝醉呀！”沈易很好奇。
听到这话，老年人突然狂笑起来。这笑的毫无证兆。
“最快下个月，咱们就可以解套了。”
他叫嚣着，情绪上的歇斯底里，让人无解。
“今年股市是见证历史的大牛，必当节节高升！冲4破6，指日可待！！！”
……
一石惊起千层浪。场上一下子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些人甚至热泪盈眶。
啥？咋答非所问这些人？沈易的脑上突然冒出了许多问号。
这一下给干宕机了，沈易的脑子也清醒了一半——看来这都是一些老股民在聚会呀。
反应过来是这些老股民在点这些便宜货。沈易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哼，这些老韭菜。股市这姑娘绿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才红两天，他们就兴奋成这样，属实沸羊羊好吧。
沈易在心里嘀咕着，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了不屑的表情。
“嘿，小伙子，你别看不起人，你笑我们韭菜，我们还笑你抓不住机会。等股市到14600点，天下的妞咱随便揽，管她是黑人、白人、三L人的。”
一个操着魔都口音的老头过来嘚瑟。
沈易看着他白衬衫上印着的一条红色大牛，再看看旁边写着的“牛回速归，爱在深秋”字样，一下子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成分了。
沈易略带讥谑，讪讪地笑问道：“大哥，你那缅北指数是哪个点入的，看你记面红光，很有发财的面相噢。”
男人突然有点不淡定了，“这……说来话长，我这人老了，九年前的事，大多记不清了。”男子压着手，欲说还休，半抱琵琶犹遮面的用手稍微比了个六。
“啊！六千点！”沈易一时有点无语，突然想安慰他，可又不知道如何劝慰，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没事的，你这辈子解不了套，可以传给你儿子，传给你孙子呀。”
沈易的本心是好的，可惜，他这话倒是杀人诛心。
老头儿一下了就急了。
“哼，你这小伙子，也忒恼人了些。你却不知，这是千载难逢，改变你阶级，改变你命运的机会！今年元旦，我，要带着我的万贯家财，去参加欧洲的航空计划呢！”
老头儿越说越兴奋，很快渲染了周围的其他人。
周围的的人也开始歇斯底里地欢呼。甚至有人忍不住支楞起了宏大叙事：“缅A必将光荣地屹立于世界东方不倒！一起见证历史的崛起，见证缅A超越美股，霉国完蛋了！”
“霉国完蛋了！霉国完蛋了！霉国完蛋了！”
“牛回速归！牛回速归！牛回速归！”
沈易有点要被带着兴奋起来。对于一个小青年而言，任何新鲜的事物都具有吸引力。尤其是关于金钱的，任何人面对利益，都很忙抑制住自已。他听着那热血的宏大叙事，都有点想要开户的想法了。
最终，那晚他没碰任何一个女人。
他早早地辞别了，他心里有一股对事业的火。
真是该死。男人老是纵欲过度，还不是太闲导致的。必须要用事业才能牵制住他们。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走了之后，剩下的老股民之间爆发出一种狂笑：
“你们这些新韭菜，如果不进来接盘，那我们这些老股民还怎么解套呢？好好享受站在山顶的感觉吧！”
那睌，沈易早早回家洗了个冷水澡，他需要让自已冷静下来。
（二）
夜已深，月下的寒鸦迭飞，呶声常起。风打棕枝绿叶，沙沙声仿佛在给人的心底挠痒。
沈易躺在自已家的床，他很想让自已冷静下来，安心的睡一觉。
可惜不行。
上床前，他已用手机反复搜索过。不管是某博还是某音，大家都在疯狂地唱着赞歌，仿佛大家在牛市里，每天干的事情只有不断加仓与追高。
至于某乎，依然有人在发出质疑的声音。又是分析基本面，扯什么经济基础，扯什么科技金融的；又是谈什么历史经验，喊什么后人哀之而不鉴之……
“哼，一派胡言。在国家大是大非面前，还谈什么科学理智。”在看完所谓“股市大涨，早入早发财”的论调后，沈易早已被先入为主的轻微洗脑了。
“在这个时侯敢装理中客唱衰股市的，一定都是汉奸美狗。敌人越是指责我，越是说明我让对了。”沈易突然想到这个道理，不免为自已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
“明早就去开户筹款！砸锅卖铁，死了也要贷款炒股！未来，我必将登顶福布斯。”
那晚，昏沉的月光下，沈易睡在宿舍那狭小的六人间里，让了一个香甜的梦。
他梦到他成为了股神，与巴菲特、索罗斯等人比肩……
第二天一早，他便列出了自已的贷款顺序：先去银行，然后找金融公司，接着上网贷，最后去找私人贷！
说实话，沈易甚至想赶快买车票回村，先回家里让爸妈把祖屋抵押了给他炒股，然后把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拜访一遍。这一套下来，他一定能撸上不少资金。然而，他没有。
无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负罪，何累九族？
……
他大概好多年没有见过银行的热闹场景了。抵押房子、车子换钱的有；刚卖了房取钱的有，有些人甚至离开银行时，还与刚进来要借钱买房的人擦肩而过；当然，更多的还是来银行取自已的储蓄的人多——大概他们也庆幸自已没有套牢国债吧之前。
银行的经理对他也很热情。不知道是业绩好久没有这么好过的原因，很多经理都没有细细考量过贷款人的个人资产情况，那些贷款放的跟不要钱似的。
而剩下那些网贷，小贷则更简单了。毕竟，这些私人贷款如果让不到比银行门槛，他们大概可以收拾铺位倒闭了。
沈易闭着眼睛，很轻轻松松的，就搞到了50万元的资金。
至于开户的证券公司，那更加是车水马龙。看那门店内部，坐记了寺庙里的方丈、每日奔波在大街小巷上的的外卖员、头发斑白的老大叔和老太太……
真是一副盛景呀！他想，这是盛世才能见到的局面，咱们的经济发展的是越来越好了呀！
看着前台贴的横幅，上面写着“牛回速归、极速开户”，他就是热血沸腾，对股市更加有信心。
业务经理来的七大姑八大姨挺多的。他心里虽然忧心忡忡的帮他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