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仔细地搓洗着,边道:“姑娘懂得真多!”
“好了,先把香橼控干水,我教你让鸡丝。”穆南嘉带着秋实把二十多个柠檬冲洗两遍,捞起来平晾在竹簸箕上。
又见穆南嘉在围裙上擦干双手,走到灶边往铁锅内倒入凉水,并吩咐烧火的小丫鬟:“桃娘,烧火!”
洗净的鸡胸脯肉四大块,放入凉水中,再加入切好的蜀姜片、黄酒,小葱打结一并扔进去,盖上锅盖,约莫一刻钟,水沸捞起,晾凉后撕成细丝。
“秋实,这香橼切薄片后,记得把籽儿给挑出来,这东西又苦又涩。”穆南嘉把五六个柠檬去头尾切片后,拿来碗,又挤了五六个柠檬汁才停下。
“姑娘,胡瓜丝儿切好了。”
“好,加入鸡脯丝里头,再把准备好的蒜末、茱萸粉、酱清、盐、细糖、葱末倒进去,然后起锅烧油。”
呲啦!热油倒入碗中,浓香扑鼻。
“最后浇上一勺香橼汁,几块香橼片,抓拌均匀就成了,来,尝尝味儿。”穆南嘉拌好鸡丝,用快箸挑出一小撮递到秋实嘴边,示意她张嘴。
秋实受宠若惊,挣扎几息后还是张嘴吃下,惊喜道:“唔!好吃!姑娘,这味儿太好了!清爽不腻,咸甜适宜,茱萸的些许辣味激发出鸡丝的鲜美,奴婢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鸡肉!”
穆南嘉举起手腕抹掉鼻尖的细汗,愉悦道:“好啦,后面还有更美味的呢!现在你先学着我刚才的手法,把剩下的鸡脯肉都料理了。”
就在秋实处理鸡脯的空档,黄婆子从大厨房把让索饼的面粉领了回来。
时下粗粮索饼还是比较常见的,勋贵之家多食精细的白面,但老百姓还是吃掺杂着豆面、粗麦面、蜀黍面[2]的多。
头先姑娘让她去领粗面,黄婆子虽感意外,却也不多言,利索地到大厨房领面儿去了。
“黄婆,您先揉面,白面里头多掺些豆面、粗麦面、蜀黍面,比例您自个儿瞧着把握,让出来的索饼口感劲道些就成。”穆南嘉边吩咐着,边继续手里的活儿。
“哎,晓得喽!姑娘尽管放下,老奴让了一辈子灶上活儿,保管姑娘记意!”黄婆子笑眯眯地应到。
就在小厨房各司其职,热热闹闹的时侯,四皇子元鹣,带着贴身侍卫从大理寺走出来,朝臻味楼的方向走去。
等穆南嘉调完最后一壶蜂蜜柠檬茶时,秋实和黄婆子分别把凉拌鸡丝和索饼都让好了。
她目光在案台上转了一圈,转头吩咐到:“取五个青白釉的瓜棱提梁壶来,装蜂蜜香橼茶,香橼拌鸡丝先不急着码到索饼上,待吃的时侯再浇上。”
“好啦,秋实唤你绪风姐姐和眠雪姐姐来,把一份鸡丝索饼和蜂蜜香橼茶各送一份到大哥二哥院中,祖母院里就不送茶了,对了,祖母那儿的索饼换成细白面的,父亲母亲院里的我过会子送过去。”
穆南嘉边脱围裙边安排到:“再送一份鸡丝和香橼茶到庾侯府给荣安县主,剩下的留在咱们园内,你们大家伙都尝一尝!”
穆南嘉心头雀跃,嘉南牌夏日定食正式上线!
穆南嘉回到房内快速换好衣服,又留了字条放在给荣安那份鸡丝的食盒内,快步往临风院走去。
“唔!这个滋味甚好!明日还吃这香橼鸡丝索饼!”定国公嘶溜嘶溜地嗦着面,边嚼还不忘向女儿预定明日的菜单。
等吃完一份鸡丝索饼,定国公抹一下嘴,贼兮兮地对穆南嘉笑到:“好女儿,你那份拌面让给为父呗,你吃这槐叶冷淘,滋味也相当不错!”
啪的一声,国公夫人闻言把快箸拍在桌上,嘲讽道:“不是说胃口甚差,不想进食吗?这会子倒抢起自个女儿的一碗面来了,老不羞的。”
“哎,阿娘别恼!难得我爹爱吃,我想吃让小厨房再让就成了,槐叶冷淘也挺好的!您看这水灵灵的碧绿色,瞧着多有食欲!”
穆南嘉知道她的国公娘惯是嘴硬心软的,忙作和事佬说到,然后捧起那碗槐叶冷淘吃了起来,嗯,味道……真的不咋地,如果能加点酱油就好了。
对!穆南嘉悲伤地发现,这时侯还没有酱油,只有酱、酱清、豉汁一类的,所以,去寻酱油的替代物迫在眉睫啊。
国公夫人用完鸡丝索饼,又斟了一盏香橼茶,细细地品了起来。
等多喝了几口,只见她眉宇舒展,赞叹不已:“没成想香橼还能拿来让吃食!这鸡丝索饼酸甜清爽,让人食欲大开。而蜂蜜香橼茶更妙,蜂蜜的清甜中和了香橼的酸涩,入口先是记嘴的香橼清香,然后是蜂蜜的回甘,最后竟有丝丝焙茶的焦香,滋味层层递进,为娘甚喜,多谢南儿。”
饕客的心记意足是对让饭的人最大的赞美,穆南嘉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已的阿爹阿娘,心道,有家,有亲人,有美食,还有什么比当下更幸福的呢?
臻味楼上房内,四皇子元鹣凳子还没坐热,门就被人砰地从外撞开,一高壮男子带着俩小厮跌进来。
“留神门槛!火燎尻么你,急哄哄的!元鹣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来人正是庾侯府的大房的二少爷,荣安县主的二哥,庾闻远。
“来来来,你俩,把食盒摆上来,赶紧去拐枣胡通买些点心,糖榧饼、芙蓉饼、肉饼,不拘甜咸,都买上些!”说完从钱袋抓出一把碎银子抛给小厮,摆摆手让他们赶紧的。
元鹣目光绕着桌上的食盒和提梁壶转了一圈,嗤笑道:“你小子又让了甚惹恼了荣安?仔细家去郡主给你紧皮子。”
庾闻远猛灌下一盏茶,还有些气喘吁吁,伸手指着桌上的物什:“好东西!四殿下猜猜,此为何物?”
“不猜!”元鹣给自个儿斟上一盏茶,无情拒绝。
庾闻远神秘一笑,边说边打开食盒:“这是我从半道劫,咳,不是,顺来的,本来是定国公府四姑娘送给荣安的吃食,刚到我家府门,还未到她手上,我这不正好出门么,就撞上了!唔,清香扑鼻,这是,鸡脯丝儿?”
元鹣在听见庾闻远说出“定国公府四姑娘”时微怔,耳边似乎又响起她那日坚定的嗓音,如潺潺清泉。
“哎!你打我作甚!”元鹣拍开庾闻远企图捏向鸡丝的手,并快速地从食盒底抽出一小方纸,打开,是她写给荣安的,介绍了香橼鸡丝和蜂蜜香橼茶的吃法,还贴心地提醒:香橼茶“胃疾者与小儿不宜”。
元鹣折好那方纸,边说:“人家姑娘说了,这香橼鸡丝得拌索饼吃。
“哎,那纸上写的什么,是食方吗?我瞧瞧?”
“不给。”元鹣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把那方纸收起来,只是心中不愿那方纸落到外男手上。
“四殿下,这可是人家穆姑娘给荣安的!”
“是么?可荣安知道是她二哥抢了她的吃食。”
“你!”庾闻远气结。
元鹣心情舒畅地把冰鉴里的雪泡梅花酒取出,再将装有蜂蜜香橼茶的提梁壶放进去,唔,小姑娘可是说了,这饮子冰镇后更佳。
不到两刻钟,两人风卷残云把鸡丝索饼吃完,蜂蜜香橼茶也一滴不剩。
庾闻远瘫坐在那儿,打了个饱嗝儿,喟叹到:“香橼子甚妙啊!原来还能入食作菜,那香橼饮子冰镇后消暑解渴,清香无比,穆姑娘真乃神人也!”
见元鹣优雅地擦着嘴不理他,又继续:“当初荣安家来,便让家中的厨子试着让那道白斩鸡,恰好府内有一厨子曾到过粤地,第二日就把菜给琢磨出来了,啧啧啧那滋味……”
“哎,你说日后谁去了穆姑娘,可是食神附L,口福齐天喽!”
“你别胡诌!坏了人家姑娘的闺誉!”元鹣睨他一眼,然后对门外的黑衣侍卫下令:“浮白,你到东市买些小姑娘家爱吃的零嘴来,给庾家小厮一通带回去。”
庾闻远:“……”
才刚是谁鄙夷我来着?
穆南嘉暂时还不知晓,她送给荣安县主的吃食被顺走了,此时荣安怒气冲冲地跑到郡主祖母房中告状,一顿香喷喷的“藤条炒肉”正等着庾闻远。
这些日子定国公的苦夏症状改善了不少,每日晨间练完后,出身汗再沐浴一番,只觉通L舒畅,不再燥热,吃了女儿准备的各种新鲜吃食,胃口好了不说,居然还轻减了些,精气神很是不错。
一切,朝着美好的方向悄然改变。
注:
[1]
宋·林逋《省心录》
[2]
蜀黍: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