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1]。七月盛夏,屋外蝉鸣声声,与热浪一通翻滚。
巳时正,一架马车从定国公府正门驶出,前往京城四大饭馆之一的臻味楼。
一到夏日,臻味楼的生意尤为火爆,原因在于臻味楼园内有一方莲池,每到夏日莲池内的莲荷竞相开放,白的、粉的、红的,美不胜收。
掌柜又在莲池畔建了一座二层小楼,名曰芙蕖阁,只在夏日开放,供文人雅士赏荷品茗用餐。
芙蕖阁每日只开放二层三个房间,三个房间以莲荷中“皎白”、“湘妃”、“嫣红”三个色来命名,想进去赏荷用餐,须得提前三个月预定,可谓是一屋难求。
定国公府定的是“湘妃”居,本是世子夫人黄蕙兰预定下来,与秦太师家的夫人商谈儿女亲事的,前几日秦家传来女孩儿抱恙的消息,相看一事只能暂时作罢。
国公府内各人有各忙,因此全家“最闲”的穆南嘉只好“勉为其难”去赏荷喽!
“奴婢瞧着两月下来,姑娘纤瘦了许多,今儿个穿上新制的夏裳,腰身宽了许多,回府得让绣房派人来重新量身。”绪风说着,斟上一盏清茶捧给穆南嘉。
穆南嘉一手接过茶盏,一手摆了摆:“暂时不用量身,等到冬日吧,这些日子还会继续轻减些。”
夏荷跟秋实两个二等丫鬟平时里在屋内伺侯要少些,并不知晓自家姑娘日日脑力劳动,练瑜伽、跳帕姐,这时听见姑娘说的,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姑娘莫不是修了甚仙术?
穆南嘉有心逗一逗俩小丫头,学着记忆中的霸总偶像剧男主,邪魅一笑:“小丫头们,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又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古偶经典台词:“你们姑娘自摔倒那日起,得了仙人点化,如今正处在飞升阶段,早已不食人间五谷,每日只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饮露水,吸仙气。”
还没等俩小丫头反应过来,芙蕖阁到了。
眠雪推了推还在发愣的夏荷秋实:“回神了,赶紧跟上!”
三人匆匆跟上已经走远的姑娘和绪风姐姐。
芙蕖阁果然名不虚传,刚推开“湘妃”居的门,一股淡淡的荷香向主仆几人蔓延而来,与门对开的大窗牖,早已用撑杆撑开,站到窗边,可俯瞰莲荷,也可远眺连绵碧叶。
呼,老祖宗是真懂享受!
穆南嘉歪倒躺椅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又看了看房内左右两侧墙上的六角漏窗,嗯,挖得高,看不清左右两侧房间的情况,但隐约能传来些声响。
右侧“嫣红”居早已有人,比她来得早,隐约能听见是一群年轻男子。
左侧“皎白”居的人很安静,跟她前后脚到的。
穆南嘉只抬头看了一眼,不太在意,就在捏起一块荷花酥准备享用时,“嫣红”居传来一道怒骂声音。
“要我说!这都怪定国公府那花母猪!要不是她,文御史也不会被皇上叱责,文兄此番月考也不至于发挥失准!”
穆南嘉双目瞪圆,震惊无比,指着自已跟丫鬟们对着口型:“花母猪?说我?”
绪风和眠雪对临仙别苑那场宴请历历在目,一个被气得浑身发抖,一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穆南嘉忙小声安抚:“不急啊,本姑娘倒要听听,他们狗嘴里能否吐得出象牙。”
“对!花母猪!得亏文兄没有与她继续议亲!定国公那大老粗武将,能生得出甚可人儿?按我说,还是我家莹妹子娇美柔顺!文兄你说对吧?”这次的声音与前一个不通,带着明显的醉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瘪犊子!骂本姑娘不过瘾,还带上我爹?我穆南嘉今日就教教你们怎么让个人!”
砰!一声闷响,“嫣红”居的门被人从外踢开,房内东倒西歪坐着五名年轻男子,似受到惊吓,嗖地直起身朝门口看去。
“你是谁!粗鄙无礼!胆敢擅闯我等的房间!”指着穆南嘉怒骂的正是带着醉意的朱奎,应该就是朱莹的兄长。
穆南嘉怒火中烧,压着恼意,拖长声音,一字一顿说到:“朱家的对吧,本姑娘就是尔等口中,大老粗,定国公所生的,花母猪!”
轰!轰!轰!轰!轰!
房内五人顿时清醒,只觉得头上劈下五道响雷,完了!
见五人愣神,穆南嘉继续说到:“本姑娘在此想问你们一句,你们父母教过你们畜生与人的区别么?”
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男孩瞬间脱力,跌坐在椅子上,垂头不语。
其余四人虽恼羞,却也不敢再张嘴说话。
“尔等家教,本姑娘今日算是领教了。既然你们父母没教你们让人的道理,本姑娘今日便与你们说道说道。
“首先,你们口出恶言,嘴巴肮脏,把人比作畜生,道德败坏,枉读圣贤书,此为不仁!”
“其次,朱家的,你妹子在宁侯府的宴会上,带头对我诽议侮辱,恶语频出,事后却未见你们任何一家来道歉,这就是你们标榜的文臣家的风骨?家教何在?此为不义!
“再次,你们可有想过,祸从口出,累及家人?一时的嘴瘾或许会带来家族的覆灭,此为不孝!
“最后,尔等辱骂的不仅仅是定国公府,你们辱骂的是一群捍卫家国、有情有义的将士!武官如何了?武官就是粗鄙么?没有万千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没有大盈今日之和平安定!你们在挑拨武官与文臣的矛盾!你们这是对皇上,对朝廷,不忠!
“尔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
穆南嘉一口气骂完,其中数朱奎反应最激,只见他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指着穆南嘉破口大骂:“本公子就骂你怎了啦?你个花母猪!粗鄙不堪!你们定国公府一家子粗鄙的泥腿子!仗着些许从龙功劳封侯封爵,凭什么!哈哈哈哈!”
穆南嘉的滔滔怒火如火山爆发,她讽刺一笑,反唇相讥:“本姑娘如何,国公府如何,你管不着,也轮不到你管!”
“还有你,文公子对吧,快别抖了,您脸上扬起的粉腻子快把本姑娘毒晕了!一群白斩鸡,娘们儿唧唧,不对,说你们是鸡还侮辱了鸡呢,至少白斩鸡好吃对吧,你们?啥也不是!”
“噗嗤,哈哈哈哈!姐姐说得太好了!真是大快人心!”一道爽朗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穆南嘉扭头发现,自已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小萝莉。
只见小萝莉扬眉,问到:“对了,何为白斩鸡,还请穆家姐姐解惑。”
“白斩鸡嘛,如若说他们,”穆南嘉指了指文、朱几人,继续道:“就是肤白无血色,羸弱如病鸡,啧啧啧,全身没有一块腱子肉,比姑娘家还软乎。如果指吃的白斩鸡,晚会儿我再给你解释?”
小萝莉又是一阵笑,挽起穆南嘉的手臂,甚是自来熟:“哎,别啊,穆家姐姐您现在就跟我说说呗,走走走,去您‘湘妃’居那边,咱接着说。”
等往外跨了几步,小萝莉又扭头,对呆若木鸡的几只“白斩鸡”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吾乃荣安县主,今日你们的言论,我定会一五一十禀告我祖父祖母的!”
……
“啊!完了!朱兄!都怪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