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现在可好,货是保住了,命丢了!我的功德也没了!”
土地公拉了半天车,又淋了半天雨,骂几句就没力气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满脸的生无可恋。
这土地公虽然是个暴躁老哥,神还挺不错。
宋亦也不生气,反而把伞遮在他头顶,从包袱里取些果脯递了过去。
“吃点?”
“吃!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土地公也开摆了,抢过果脯就大嚼起来,又随手抓了把泥土,翻掌之间捏成一只陶杯。
“我看见你喝酒了,给本神也倒点儿,年纪轻轻,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
“吃得还挺全乎。”宋亦无语,又倒了些酒。
土地公刚喝一口就喷了出来,“你哪儿沽的酒,这么大劲儿?”
“淮阳官道旁的李家老店。”
“放屁,你道我没喝过李家老店的酒?逢年过节,那李掌柜都得亲自拿着酒,来土地庙孝敬我。”
“我买的是没兑过水的。”
“……”
土地公沉默了一会儿,又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人心不古啊。嘿,神也一个样。”
“小道士,看在吃喝的份上,本神就提醒一句。”
“你要是存了去前面庙里降妖除魔、人前显圣的心,还是趁早哪来的回哪去吧,你不是那女鬼的对手。”
宋亦笑道:“多谢提醒,不过在下也有些微末道行……”
土地公不耐烦地打断道:“那女鬼邪性得很,连本神都不敢靠近,只能离得远远的,拦一拦过往行人。”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就是打娘胎里修炼,能有几年道行?”
“就是叫你师父师娘,师祖师奶一起来,也不过是给那女鬼送点心!”
宋亦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师娘,也没有师奶。”
“在下宋亦,天镜山九霄观五十三代传人,家师三绝道人,师祖天箓道人。”
“你就算是三绝道……嗝?”
土地公瞪圆了眼珠子,像是被桃脯噎住了,好半天才抻着脖子,“咕咚”一下咽进去。
三绝道人?号称道绝,法绝,艺绝的三绝道人?
还有天箓道人,不会是那位一张符就把苦海蒸干的狠人吧?
若是这两人出手,别说区区一只女鬼。
就是百鬼夜行,恐怕也得活全家了。
缓过神来的土地公重新打量起宋亦,越看越觉得不凡。
修道之人无论道行深浅,身周必有道韵相随,这是颠扑不破的铁律。
可他却无法在宋亦身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道韵(骗师父练的),甚至会下意识忽略他的存在。
好像一尊仙神就站在面前,看得见摸得着,但用神念感知却空空如也。
这里面有大恐怖啊!
土地公瞬间汗流浃背了,又想起方才还骂他来着……
“原来是九霄观传人当面,那你可知本神是谁?”
土地公尽力保持着威严。
宋亦还真不知道。
“正要请教。”
“不知道正好!”
土地公酒碗一扔,钻入土中,闷头就往自己的土地庙遁去。
宋亦哑然失笑,手腕一拧,带动纸伞逆时针旋转,口中轻喝一声:“拘!”
跑出去二里地的土地公转眼间回到原地,扔出去的酒杯原路落回他的手心,连杯中残酒都没撒出去一滴。
土地公恍惚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他看了看泥坑,又看了看酒杯,终于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道友,哦不,上仙,唤小神前来还有何事啊?”
宋亦也笑了,穿越到大周王朝,竟还能看到经典名著《变色龙》。
“土地莫要惊慌,我唤土地回来,并非要为难你,只是向你打听打听庙里的女鬼。”
“据我所知,大周王朝的城隍阴司,在处理游鬼怨魂时,是有一套固定流程的。你身为淮阳道土地,为何不在那女鬼未成气候时,就上报淮州城隍,派阴兵鬼将捉拿呢?”
土地公苦着脸道:“我第一时间就报知了淮州城隍,城隍也派了兵将。”
说到这里,土地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可不知那女鬼用了什么手段,竟一口一个,将那些阴兵全都囫囵吞了!”
“自那以后,淮州城隍就被吓破了胆,再不敢管淮阳道了。”
“我估摸着,那女鬼就算去他的庙里,当着他的面吃他的贡品,城隍也照样会视而不见。”
宋亦微微皱眉。
城隍庙是朝廷敕封,掌管阴间事物的法司,对普通的鬼魂来说,既是县官,又是现管,竟拿捏不得一只女鬼,倒是稀奇。
“城隍奈何不得它,应该继续上报才对,为何淮、阳二州的守护神明也不来管管?”
“这个……这个……”土地公嗫喏半天,神色复杂道,“上仙,需知这世间有些事小神不仅管不得,连说也说不得。”
土地公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很大。
宋亦猜测那女鬼的后台,很有可能就是淮、阳二州的守护神之一。
宋亦沉默片刻,散去拘灵诀,拱手作别道:“多谢土地告知,我这就去前面庙里会一会那女鬼,咱们就此别过。”
土地公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上仙不怕惹上麻烦吗?”
宋亦微微摇头,脚步未停。
有妖为害一方,就应当有人管一管。
如果神灵吃了香火,却不护佑百姓,反而与妖邪勾结。
那么,神灵也应当有人管一管。
这是世间最朴素的道理。
是九霄观的道理。
也是宋亦的道理。
至于麻烦,宋亦觉得麻烦更怕惹上九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