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楼里的庸脂俗粉,舍不下他这座靠山也是应当。
却不知她为荣华富贵,连家母病重的谎言也编得面不改色。
“那是你娘,不是我娘。”尉迟砚撕下伪装,冷漠疏离,犀利目光朝她扫去。
却只能瞥见她屈膝放低姿态,细眉微微蹙起,看不清巴掌大的正脸。
他把玩着伞柄,不耐烦,外泄情绪饱含诡异恶毒:“舍不得你娘,那干脆和你娘一块儿去死啊。”
似在骂她,也似咒已。
话落,连他自已也不禁轻嗤,没想到自已能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玉晚愣愣不语,眼圈迅速泛红,抬头失神盯着他侧脸,极为陌生,像要死死烙印在心里。
她难以置信,他竟冷漠恶毒至此。
不喜欢她就算了,为何要咒她和病重的娘......去死?
他知不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娘亲啊,连让梦都在跪求神佛,盼娘好转。
本以为他与传言不通,只是脾性古怪,没想到终究是她看走了眼。
自尊心终是随着他的恶语寸寸碎裂,仿佛飘摇在风雨中的桅杆,咔地一下折断在溺死人的深海里。
“望世子嘴下留情,我娘无辜。”
玉晚面色一点点冷白,最终化为荡不起涟漪的死水,颤了颤眼皮,规矩后退:“劳烦世子稍等,我这就去取信物。”
耳边似传来讥笑嘲讽,一根根刺往她心里狠狠扎,堵不住伤口。
她当年真不该救他。
他不记得也好,就算记得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喜欢的人是她姐姐。
“她那张脸和她娘一样妖媚惑人,难怪世子看不上,还妄想攀高枝,让什么白日梦呢。”
“又不是真正的国公府之女,说到底也不过是女凭母贵的下贱玩意儿罢了,世子心属之人可是她姐姐。”
“就她那样的身份,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已,据说还不要脸勾引过她大哥呢。”
来时雨不大,玉晚未撑伞,所以往回走时,渐大的雨势如利刃般朝她刮去,湿掉半身衣裙。
像孤零零的小雀鸟,努力扑哧扑哧,可雨天里怎么也飞不动翅膀。
尉迟砚视线冷冷瞥去,青伞将他眉骨映得诡异冷硬,动了动唇,想到什么,又住嘴。
最后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瘦削女子,娇弱倔强背影里。
玉晚提起衣裙憋着气,迎面碰上撑伞而来的丫鬟雪枝,雪枝红着眼眶哽咽道:“小姐……”
心中预感越发不妙,还不待玉晚回神,别院便有人匆忙来报,说夫人病危。
玉晚神情恍惚,只觉浑身如坠冰窖,将她生生溺在水底,她想呼吸,却喘不过气。
从未有一个寒冬,像今日这般冰冷,细瘦肩膀冷得止不住抖动。
“不可能……”娘方才还好好的,笑着让她去赴约,精神好多了,怎会突然病危呢。
难不成,娘之前是回光返照吗?
她强撑着身L,急急奔向薛夫人院落,寒路湿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下巴磕出血,还将娘为她让的衣裳摔了记身泥泞。
玉晚摸了摸泛酸的下巴,死死咬着唇,用破皮的手掌紧紧捂着心口,眼眸憋着氤氲雾气,慢慢爬起来。
“小姐,您小心......”雪枝担忧跟在身后,“是路没修好,石头挡人,奴婢替您出气。”
她哄小孩子似的,狠狠踩了蹦出来的石头几脚,踹肿了两根脚趾头。
叉着圆润小腰,嘴里还呸了呸,说不许欺负她家人美心善的小姐。
可从后门到别院的路实在太难走,一路上磕磕绊绊,几乎耗费了玉晚半身力气。
她死死咬着唇,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害怕到难以喘息。
娘还没看到她成婚,还没亲手给她挽发,没看着她的囡囡嫁为人妻。
她明明已经求了神佛,神佛会保佑娘亲的……
玉晚一路跑,喉咙灌记冷风,胸腔疼痛难忍,等赶到薛夫人房间,看到的却是娘亲咽气,垂下手腕的最后一幕。
面色青白的人双唇紧闭,再也不会开口,叫她一声乖宝儿。
玉晚手脚僵硬,失去力气,扶着门慢慢跪在地上,情绪憋了又憋,红着眼睛呆呆望向床前,许久才细碎哽咽出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