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楼,右手一把团扇,左臂懒懒搭在楼梯扶手上。
“这个小妹妹说话怪爽利的,我喜欢。”
她走过来,旁边的人叫她“屏姐。”
“屏姐”一副笑脸,生得妩媚风流,斜斜地挽着发髻,一绺黑发绕过耳后垂在胸前,那双长长的眼睛扫过沈南微,站在醉和春的匾额下。
那背影让人看得莫名安心。
沈南微有一种“太好了,这家老板是个女孩子”的庆幸感。
“我说小伍子,”屏姐声音柔柔媚媚的,“几日不见你出息了,当着我的店门闹事,不怕我告诉了你姐夫去?”
伍哥变成小伍子,却一点气性不敢有,弯腰赔笑脸:“屏姐,我哪敢!还不是这毛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惹恼了您。
您把她交给我,保准我给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一双手上来要拉走沈南微。
“急什么,你们的事以后再说,她打坏了我的东西,现在就得赔。”
沈南微忙不迭:“赔,这就赔,您说个数,我当牛做马的也还给你。”
屏姐回头瞧她,眼带笑意:“你倒乖觉。”
“你们砸了我的店,惊了我的客人,轮桌送菜安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这桌子椅子看来普通,都是从西域进贡来的好东西——”
沈南微从来不知道西域还能进贡桌子椅子,只听屏姐道,“起码要三百两银哦。”
沈南微心一惊。
心想出门没看黄历,出门境遇坏人。
可她也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中立足有多难,这笔钱怕是必须要花且迟早要花。
一边是贪得无厌的地痞流氓,一边是看起来还算好人的东家屏姐。
沈南微只能赌一把,赌屏姐是好人。
“屏姐,我愿意赔偿。我没有钱,愿意以身抵债,进醉和春做工,抵扣赔款,请屏姐收下我吧。”
伍哥气得龇牙咧嘴:“屏姐,你就这么把人要走了,我们哥几个怎么办?”
屏姐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你们几个私底下干什么勾当,打量我不知道呢?再这么嚣张,免得后面我同你姐夫说了,打断你的狗腿!”
回身进门前,沈南微仿佛听见伍哥啐了一口,小声骂了一句:“呸,臭女人,攀上高枝就来爷面前耀武扬威的贱货!”
屏姐身形顿了顿,脸上不见怒色:“你同我进来。”
二楼是屏姐的房间,装潢考究,燃檀香。
沈南微有些意外像屏姐这样的泼辣女子竟然有燃檀香的习惯。
屏姐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兀自去里屋拿出一个小药箱。
“我哥哥送我的,他是个读书人,总喜欢搞这些东西。”
“你哥哥呢?”
“死了。”屏姐把药酒往沈南微肿着的大包上一按,疼得沈南微龇牙咧嘴。
“你惹了小伍子,往后不要再来这条街了。
他是咱们这儿县丞的小舅子,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平日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
往后他要是见了你,一定还会骚扰你的。”
“多谢屏姐,可是我打坏了你的东西,总要赔偿。”
“几张桌子椅子罢了,弄好了伤,我派伙计送你回去。我能保护你这一次,可是我没法次次保护你。
我同小伍子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屏姐,不瞒你说,我来做生意卖搅团,就没想过一辈子卖搅团,我同你做一笔买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