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坚信,无论何种情况,人命大于天,这是他潜意识中不可动摇的信念。
然而此刻,他是贵族,是这个等级森严的王朝统治阶层的一员。
在这里,君权至上,皇帝的权威如同高悬于天空的烈日,光芒万丈且不容侵犯,朝廷威严是维护国家稳定的基石。
造反是十恶不赦之罪,那些残酷的律法和惩处手段是维护统治的必需工具,是经过无数次王朝更迭和历史教训总结出来的。
在这些大臣和皇室眼中,造反者是乱臣贼子,是必须严厉惩处以儆效尤的对象,哪能容得下他这种看似“妇人之仁”的想法。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刚刚提出的建议在这些人看来是何等荒谬和离经叛道。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他的想法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和规则。
“多谢李大人教诲。”
徐志道深知有错就得认,在这个时候,任何的辩解都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坚持,否则可能会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灾难。
朱祐樘见状松了口气,生怕徐志道会据理力争。
他知道徐志道是个有想法的人,但有时候过于激进。
不过,他觉得徐志道这人颇为有趣,认为自己有理时,会据理力争,甚至引经据典,展现出非凡的才华和勇气。
若是发觉自己错了,也不狡辩,当场承认不足,认错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难道不是天生御史的料子?
但一想到若徐志道当御史,天天冒出些诸如“有朋自远方来,必诛之”之类的惊人之语,也够让人头疼的。
其实,徐志道的话也触动了朱祐樘的心。
他也不忍直接大军镇压,毕竟都是大明的子民。
他深知百姓造反大多是因为被逼无奈,走投无路。
想想太祖当年不也是活不下去了,才开局一个碗就举兵造反,最终建立了大明王朝。
朱祐樘清楚皇权不容亵渎,即便他想少造杀孽,底下的大臣也不会答应。
朝廷的威严和稳定是首要的,在大臣们看来,对造反者的严惩是维护这种威严和稳定的必要手段。
他只能先武力镇压,之后再找个理由大赦天下吧,这样既能维护朝廷的面子,又能减少杀戮。
看着自己只有朱厚照一个子嗣顺利长大,他也想为儿孙积些德,不希望因为过多的杀戮而影响了大明的国运。
“三位阁老,先去拟旨吧。
朕有些乏了。”
弘治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他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也需要暂时摆脱这朝堂上的纷争。
三位阁老与杨廷和领命退下,各自神色复杂。
刘健微微摇头,显然对徐志道的言论仍心存不满,他觉得徐志道的想法太过幼稚,会破坏朝廷的规矩。
李东阳眉头紧锁,似在沉思,他在思考徐志道的话是否有一丝可取之处,尽管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也意识到这平乱之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谢迁看了徐志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他觉得徐志道的想法虽然大胆,但也不失为一种新的思路。
杨廷和则是欲言又止,他有自己的想法,但在这种场合下,他选择暂时保持沉默,只待寻得时机再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人走后。
“唉,都出来吧。”
朱祐樘叹了口气,唤躲在后面的张仑与朱厚照出来,他们三人的事还没完呢。
这三个孩子,一个是英国公独孙,一个是中山王之后,还有一个太子。
今天的事他们既然遇见了,朱祐樘需要好好教导他们,让他们明白朝堂之事的复杂和严肃。
“徐志道,朕知你有神童之名,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应当明白。
虽说你所言朕亦认同,可有些事连朕也无力改变。
你既然入了国子监,便是朕的学生。
朕很看重你,不希望你过于张扬。
这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朱祐樘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希望徐志道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在这复杂的环境中学会保护自己,同时也能为朝廷做出贡献。
徐志道明白,皇帝的教诲可不是常人能得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恩宠,也是一种警示。
他赶忙跪下,神色庄重。
“多谢恩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他在赌,若朱祐樘敢承认,自己便坐实了天子门生这一称号,而且是皇上亲口所认。
这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在国子监中,其他学子只是自诩天子门生,而自己却能名正言顺地载入史册,这将为他的未来的仕途带来极大的帮助。
同时,他也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如果自己日后表现不佳,或者再次犯错,那这天子门生的身份也可能会成为他的负担。
“哈哈,你这小子真是有趣,连朕的便宜都敢占。
行,朕就认下你这个学生,反正按理说太子叫你一声表哥也不为过。”
朱祐樘笑着说道,他也希望给朱厚照留些自幼一起长大的文臣武将,这些人将是朱厚照日后治理国家的重要助力。
他不希望自己驾崩后,儿子连个亲信都没有,在这复杂的朝堂和天下局势中孤立无援。
他希望朱厚照能有自己的班底,能够顺利地继承皇位,延续大明的辉煌。
《明史—徐志道列传》
弘治十四年春,潮州急报,八百里加急至京,言民众杀官造反。
孝宗闻之,召内阁诸大臣于朝堂,共商平叛之事。
时有徐志道者,以天子门生之身,得与斯会,自此入于大明中枢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