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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2章 压压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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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拨云峰老金丹气得站起身,又要率先离开祖师堂。
与此同时,几位去过老龙城战场的老剑修,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只要拨云峰这边退出祖师堂,就选择一同离开。
一线峰祖师堂议事,经常如此,见怪不怪。
竹皇微微皱眉,这一次没有任由那位金丹剑仙离开,轻声道:祖师堂议事,岂可擅自退场。
老金丹重新落座,深呼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装聋作哑。
护山供奉袁真页双臂环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是如此无聊。
竹皇视线偏移,身体微微前倾,微笑道:袁老祖可有良策
面对这位护山供奉,哪怕竹皇是元婴境瓶颈的剑修,更是一山宗主,依旧颇为恭谨。
白衣老猿扯了扯嘴角,懒洋洋靠椅背,打铁还需自身硬,等到宗主跻身上五境,所有麻烦都会迎刃而解,到时候我与宗主道贺过后,走一趟大渎入海口便是。
竹皇爽朗大笑,抱拳道:那就有劳袁老祖了。
祖师堂内,连那夏远翠都瞬间提起精神来,纷纷望向这位瓶颈难破、以至于经常念叨自己无望上五境的山主。
尤其是担任财神爷的陶家老祖和掌律晏础,立即不露痕迹地对视一眼。
唯独担任门神的元白,反而转头望向门外。
竹皇不愿多谈自己的闭关破境一事,转移话题,朝那升任心腹的田婉点点头,妇人立即取出一本册子,起身道:宗门兴盛,册子上边,总计一十六位剑仙胚子。其中九人,年纪还小,暂时都没有拜师,各位峰主祖师,今天可以挑选一番。
所谓的剑仙胚子,当然是有望成为金丹客的年少剑修。
主要来自旧朱荧王朝,一经发现,就立即送往正阳山。此外就是山河破碎的宝瓶洲南方地界,正阳山专门这些年里,几乎每一位剑仙,都需要下山为宗门寻找剑修胚子,退而求其次,能够山上修行的良材美玉,一样不能错过。至于桐叶洲那边,也有意外之喜,找到了两位年幼的剑修胚子。
只要能够成为剑修,就是天大的幸事。因为只要是剑修,留在宗门修行,就都可以为正阳山增添一份剑道气运。
所以如今的宗竹皇,肯定再无类似只要魏晋来我正阳山、愿意让贤的感慨了。
一来他自身就瓶颈松动,抓到了一缕大道契机,破境有望。再者如今的正阳山,作为宝瓶洲新晋宗门,天时地利人和兼备,可能不出百年,就有希望与那神诰宗叫板,争一争一洲山上君主的位置。
如何能让人不意气风发,所以竹皇这几年,好像一下子年轻了百余岁。
竹皇突然问道:大骊龙州那边,尤其是那处牛角山渡口,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清风城许氏,从杏花巷马家那边买下了一处龙窑,此外槐黄县里边,福禄街和桃叶巷,正阳山都有些暗地里的香火情。
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山水谍报,北岳山君魏檗的披云山,加上那座可以专折奏对的督造衙署,以及阮邛的龙泉剑宗,都是山水官场上边的忌讳,正阳山不敢伸手太长,不过期间有个意外之喜,就是冲澹江水神娘娘叶青竹,十多年来,陆陆续续给了正阳山这边几封秘密情报,才让正阳山得知那个落魄山,有几位境界不低的纯粹武夫,也帮着大致理清了落魄山与披云山的香火情,例如牛角山渡口的如何分账,以及龙须河畔那个铁匠铺子,刘羡阳隐藏极深的金丹剑修身份。
今天一场议事,耗费了足足两个时辰,光是诸峰之间争夺那几个剑仙胚子,就差点没相互问剑。
好不容易摆平了各座山头,饶是宗主竹皇都有几分疲惫,等到议事结束,道道剑光返回群峰,竹皇单独留下了白衣老猿,一起走出祖师堂外,俯瞰一宗山河。
竹皇微笑道:袁老祖,同喜。
因为身边这位护山供奉,与他这个宗主一样,都会很快跻身上五境。
袁真页脸色如常,点点头,双手负后,眯眼远望,身材魁梧的白衣老猿,巍巍然有睥睨千古之概。
竹皇打趣道:一位龙泉剑宗嫡传,还是金丹剑修,袁老祖还是要小心些。
白衣老猿嗤笑道:刘羡阳,加上陈平安,这两个小废物。小心小心什么,小心别一人一拳,打死他们吗
竹皇点点头,毕竟两个年轻人的身份,还是比较麻烦的。一个是阮邛的嫡传弟子,一个是魏檗的半个钱袋子。好在咱们正阳山,终究不在北岳地界,阮邛也只是个玉璞境的兵家修士。
白衣老猿冷笑道:好死不死,等我跻身上五境再来真以为憋屈个二十多年,就能报仇了只要两废物敢来找死,我就送他们一程。
白鹭渡那处仙家客栈,崔东山与姜尚真一起竖耳聆听,毕竟一座宗门的护山阵法,不是摆设,俩人只能弄些小手段。
两人听着正阳山那位搬山老祖的豪言壮语,面面相觑,姜尚真沉默许久,一脸的心有余悸,轻声道:听得我肝胆欲裂。
崔东山赶紧递过去一壶酒,压压惊。
————
茅小冬带着李宝瓶和李槐,还有一大拨礼记学宫儒生,一路南下游历,终于来到了这座剑气长城。
剑气长城,已无剑修。
不光是剑气长城,连那倒悬山,蛟龙沟,雨龙宗,都已是过眼云烟。
被一分为二的剑气长城,面朝蛮荒天下广袤山河的两截城墙上边,刻着许多个大字。
可惜董三更剑斩荷花庵主,阿良与姚冲道联手剑斩
都未能城头刻字。大战惨烈,来不及。
但是另外那边的城头上,半截剑气长城上边,也刻下了不少大字,却是甲子帐用以抖搂威风的手笔了。只是不知为何,中土文庙至今没有抹去那些刻字。
如今游历剑气长城的浩然修士,络绎不绝。
加上浩然天下在蛮荒天下和剑气长城之间,设置了三处规模极大的仙家渡口,说是渡口,其实规模不亚于大王朝的京城,大兴土木,文庙领衔,中土神洲,流霞洲,皑皑洲,各自出钱出力出人。
就像三颗钉子,钉入了蛮荒天下的山河版图。
其中一处渡口的上空,常年悬停着近两百艘大如山岳的剑舟,遮天蔽日,都是那场大战未能派上用场的墨家重器,大战落幕后,缓缓迁徙到了蛮荒天下。
而另外一座渡口,就只有一位建城之人,同时兼任守城人。
墨家巨子。
三座渡口巨城,有点类似披麻宗在鬼蜮谷内,设置一座青庐镇。
除此之外,位于金甲洲和扶摇洲之间海上的归墟之一,也被文庙掌控。
在蛮荒天下那处大门的门口,龙虎山大天师,齐廷济,裴杯,火龙真人,怀荫,这些浩然强者,负责轮流驻守两三年。
一袭红衣,与一个身穿儒衫的年轻人,御风离开城头,站在南边战场遗址上,眺望北方城头上的一个个大字。
道法,浩然,西天。
雷池重地,剑气长存。
陈,董,齐,猛。
李槐仰头望向其中一个大字,感叹道:狗日的阿良,成天只知道胡说八道,当年跟我哥俩好,吹了一箩筐的牛皮,害得我以为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原来还是有点猛的。
李槐撇撇嘴,就这字写的,蚯蚓爬爬,天底下独一份。就算阿良站我跟前,拍胸脯说不是他写的,我都不信啊。
李宝瓶有些伤感,两截剑气长城,已经没有了阵法护持,再有大战,就再也无法复原。
李槐安慰道:不会再有了。
哪怕没有大战摧残,可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打,大日曝晒,城墙也会渐渐剥蚀,终有一天,所有城头刻字,都会字迹模糊。
一位风尘仆仆的黄衣老者,长得鹘眼鹰睛,瘦骨嶙峋,从城头那边化虹御风南下,突然一个转折,飘然落地,落在了两人身旁十数丈外,似乎也是奔着瞻仰那些城头刻字而来。
如今城头和天幕,有文庙圣贤和两位山巅修士坐镇,而且关牒勘验,极其森严。加上蛮荒天下的所有妖族,都被阻断在十万大山和三座渡口以南。所以浩然天下修士游历剑气长城,甚至要比剑修在时,更加安稳无忧。
李宝瓶与李槐就要离开。
那老者神色如常,却有些心焦,再顾不得什么高人风范,主动开口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姓李与那出身亚圣一脉的元雱,在礼记学宫,辩论过道体道学道统
李宝瓶侧过身,与那老者点头道:是我。
那场辩论,按照传闻,是李宝瓶输给了元雱。
李槐当时在场,反正就没听懂。不过看那年纪轻轻就编撰出三部《义-解》的元雱,论道之时,谈吐儒雅,气态从容,比较欠揍。反观李宝瓶,经常皱眉,长考沉思,多次欲言又止,好像自己否定了自己。
而元雱,就是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之一。
传闻家乡是那青冥天下,却成为了亚圣嫡传弟子。
老者惋惜道:这个元雱,出身儒家正统法脉,而且作为亚圣嫡传,却敢说什么道祖与至圣先师‘相为终始’,大放厥词,不成体统。
李宝瓶笑道:前辈有话直说,有事说事,不用与我假客气。
她的言下之意,会说这种话的人,对那三道争论,根本就全然不懂。
既然全然不懂,就不是切磋学问来了,那么今天的套近乎,肯定别有所求。
老人神色尴尬,他对这些读书人吃饱了撑着的吵架,确实既不感兴趣,也整不明白,这趟浩然天下之行,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差点没让他把腿跑断,十分辛苦。老人瞥了眼南边的十万大山,距离自己的老窝不算太远了,自己这要是无功而返,估计四条腿都能被那个老瞎子打断两条。
可老人虽然心急如焚,依旧神色自若,自报名号,老夫道号龙山公,是南婆娑洲的山泽野修,读过些圣贤书,由衷仰慕文圣一脉的学识……
李宝瓶立即笑问道:敢问老先生,何为化性起伪,何为明分使群
自号龙山公的黄衣老人,又开始抓瞎,觉得这个小姑娘好难缠,只好开诚布公道:实不相瞒,老夫对文庙各脉的圣人学说,确实一知半解,但是唯独对文圣一脉,从文圣老先生的合道三洲,再到各位文脉嫡传的力挽狂澜于既倒,那是真心仰慕万分,绝无半点虚假。
文圣一脉,左右,陈平安,崔瀺。
左右在此出剑,陈平安担任隐官。
山水颠倒,崔瀺跨洲远游至此,散去十四境道行,与两座天地合,成为第二座剑气长城,彻底阻断蛮荒天下的退路。迫使托月山大祖,不得不分心分力,打开大海三处归墟,不然两座天地光阴刻度和度量衡,百年之内都休想缝补修缮了。这种无形的礼乐崩坏,对凡俗夫子影响不大,却会殃及两座天下的所有修道之士。心魔借机作祟缝隙间,只会如野草繁芜。修士道心无漏,可天崩地裂,小无漏如何敌过天地缺漏。而且修补得越晚,对天时影响越大。
李槐有些百无聊赖。
烦,又是些见风使舵的山上修士,攀附文圣一脉来了。尤其是眼前这位龙山公,好歹将我家祖师爷的那三十二篇,背个滚瓜烂熟再来客套寒暄啊。一看就不是个老江湖,别说跟裴钱比了,比自己都不如。
如果不是忌惮那位坐镇天幕的儒家圣贤,老人早就一巴掌拍飞红衣小姑娘,然后拎着那李大爷就跑路了。
老人眼角余光瞥了眼十万大山那边,所幸老瞎子还没有露面,那就还有机会补救,兴许还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老瞎子脾气不太好,每次出手从来没个轻重的,关键是那个老不死的睁眼瞎,万年以来,只会窝里横,欺负忠心耿耿的自家人。
都是数座天下屈指可数的十四境了,你咋个不去跟陈清都问几剑呢怎么不去跟托月山大祖掰手腕啊骨头没四两重的老东西,只会跟自个儿显摆境界,老鸟等死狗是吧,看谁熬死谁。
李宝瓶挪步,拦在李槐身前,问道:老先生,不如开门见山,说句敞亮话
老人抚须而笑,故作镇定,硬着头皮说道:好好好,小姑娘好眼光,老夫确实有些私心,见你们两个年轻晚辈,根骨清奇,是万里挑一的修道奇才,所以打算收你们做那不记名的弟子,放心,李姑娘你们无需改换门庭,老夫这辈子修行,吃了眼高于顶的大苦头,一直没能收取嫡传弟子,委实是舍不得一身道法,就此落空,所以想要送你们一桩福缘。
李宝瓶摇摇头,老先生好意心领,至于拜师学艺,就算了。哪怕是不记名的弟子,依旧于礼不合。
老人腹诽不已,谁稀罕你,小小年纪,就有了君子气象,还是个娘们。
要是老子在蛮荒天下纵横捭阖的那段峥嵘岁月里,你这样碍眼不识趣的小姑娘,随手一抓,一口一个嘎嘣脆。
李槐觉得这个老先生有点意思啊,鬼鬼祟祟,口气不小,还担心什么道法落空,所以白送一桩福缘
李槐以心声问道:李宝瓶,这家伙该不会是打家劫舍来了吧
李宝瓶答道:不会。他没这胆子。
于是李槐笑呵呵问道:老前辈,冒昧问一句,啥境界啊
老人差点热泪盈眶,终于与这位李大爷说上话聊上天了。
那个屁大的宝瓶洲,打死都不敢去,在海外苦等数年,好不容易等到李槐去了中土神洲,
整整十年,十年光阴啊,在浩然天下奔波劳碌,东躲西藏,堂堂飞升境,与绯妃、老聋儿一个辈分的存在,当了十年的丧家犬!
老人收拾情绪,咳嗽一声,境界尚可,小有道法。
李槐笑道:那就不太高喽
老人立即说道:高,怎么不高!自谦而已。
李槐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墙头上那个大字,我跟阿良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子兄弟,那还是阿良筷子敲碗,哭着喊着,我才答应的。
老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老瞎子这是造孽啊,就收这么个弟子祸害自己
老人心弦紧绷,察觉到那股窒息的磅礴气势,好像开始临近剑气长城了。
不能提心吊胆的十年辛酸,换来一个被打个半死的惨淡结局啊。
老人一个扑通跪地,匍匐在地,李槐,求你了,你就答应随我修行吧。至于拜师什么的,你开心就好啊。
饶是李宝瓶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龙山公,到底是要做什么
李槐更是吓了一大跳。
果然果然,天底下所有送上门的福缘,都要不得。这位老先生脑子拎不清,随他修行,修啥,
一个身形矮小的老瞎子,凭空出现在那龙山公身边,一脚下去,咔嚓一声,哎呦喂一声,黄衣老者整条脊梁骨都断了,立即瘫软在地。
老瞎子嗤笑道:废物玩意儿,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在浩然天下瞎逛荡,是吃了十年屎吗
老瞎子转头望向那个李槐,板着脸问道:你就是李槐
李槐反问道:我可以不是吗
老瞎子笑问道:你觉得呢
李槐神色诚挚,点头道:我觉得可以啊。
李宝瓶微微皱眉。
城头那边,一位文庙圣贤,一位飞升境,一位仙人境剑修,竟然都没有动静。
她随即松了口气,最少这两位老人,都不是什么会暴起行凶的歹人。
老瞎子冷笑道:你小子与那狗日的是结拜兄弟那就极好了。
如此一来,自己辈分就高。
老瞎子随手指了指南边,小子,只要当了我的嫡传,南边那十万大山,万里画卷,皆是辖境。金甲力士,刑徒妖族,任你驱策。
李槐苦着脸,压低嗓音道:我随口胡诌的,老前辈你怎么偷听了去,又怎么就当真了呢这种话不能乱传的,给那位开了天眼的十四境老神仙听了去,咱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何苦来哉。
李宝瓶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
来时路上,李槐确实在私底下,这么吹牛不打草稿,李槐与老人当下这个说法,反正大致意思差不多。
至于这位出手凌厉狠辣、一脚踩断他人脊梁骨的老人,李宝瓶已经猜出身份了,蛮荒天下的那个老瞎子。
因为那个收徒弟收到磕头求人这种境界的龙山公,分明脊柱尽碎,可依旧舒舒坦坦趴地上,还有些眼神玩味,一直偷偷打量李槐,黄衣老人只是脸色有些破罐子破摔,但是绝对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换成任何一位修道之人,肉身再坚韧,再神通广大,遭此重创,也该神色萎靡不振了。
老瞎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眶处塌陷,并无眼珠。
若是飞升境之下的上五境修士,胆敢施展神通,直视此处,估计神魂就要当场坠入无底深渊,神魂剥离,就此沦为六神无主之辈,空有一副皮囊傀儡。
李槐眨了眨眼睛,试探性问道:莫不是阿良生平最仰慕的那位老前辈每次与我聊起前辈,那个家伙都会先沐浴更衣,聊起前辈的英雄气概和壮举事迹,阿良都要次次泣不成声。
李槐的意思,是想说我这么个比阿良还胡扯的,没资格当你的高徒啊。
老瞎子揉了揉下巴,好弟子,会说话,以后不会闷了。自己收徒的眼光,果真不差。
其实在蛮荒天下藩镇割据万年以来,不是没有妖族修士,希冀着能够让老瞎子青眼相加,成为一位十四境大修士的嫡传弟子,从此一步登天。
只不过那些投机取巧的可怜虫,一个比一个花样多,费尽心思讨好老瞎子,可全部都成了那条黄衣老者的盘中餐。
老瞎子的想法再简单不过。
弟子,我可以收,用来关门。师父,你们别求,求了就死。
老瞎子伸出手,抓住李槐的肩膀,轻轻拎了拎,根骨重,有点意思。
李槐脸色微白,脚尖踮起,双手使劲握住那老瞎子的干枯手臂,与李宝瓶哀求道:李宝瓶,帮忙求求情啊。陈平安都好不容易回家了,结果我又给人抓去当什劳子徒弟,算怎么回事嘛。
山中修道,动辄数年数十年,李槐是真心不乐意。境界这种东西,谁要谁拿去。
李宝瓶正色道:老前辈,没有你这样的道理,山上收徒和拜师,总要讲个你情我愿,随缘而起,应运而成。
老瞎子笑道:小姑娘,别以为有个不是亲的大哥,就能与我掰扯些有的没的。李希圣如今还太年轻,境界更是远远不够。至于他能不能在浩然天下遂愿,更是两说的事。
李宝瓶微笑道:你说了不作数。
李槐却是冒起一阵无名之火,这个老瞎子过分了啊。
双手攥着那条胳膊,李槐整个人飞起就是一脚,踹在那老王八蛋的胸口上。
那个趴在地上享福的黄衣老者,差点没把一对狗眼瞪出来。
老瞎子纹丝不动,只是伸手拍了拍胸前尘土,不怒反笑,点头道:好,有我关门弟子的样子了。
李槐有些愧疚,用了那门莫名其妙就会了的武夫手段,聚音成线,与李宝瓶颤声道:宝瓶宝瓶,我这会儿有些腿软,胆气全无啊,站都站不稳,不敢再踹了,对不住啊。
老瞎子笑呵呵道:仁至义尽,很对得住了。换成陈平安,也不敢如此。
结果李槐蓦然胆气粗壮,又是飞起一脚。
老瞎子嗯了一声,有潜力,蛮好的。
黄衣老者就像先后挨了两记天劫,突然开始担心起来,这个李大爷真要成了老瞎子的嫡传,自个儿估计日子不会太好受。
城头之上,一位文庙圣贤问道:真没事
茅小冬笑道:一处能够收容数位北游剑仙的十万大山,绝非乌烟瘴气之地。一个能与阿良当朋友的人,一个能被我先生敬称为前辈的人,需要我担心什么。
老瞎子瞥了眼城头,出身文圣一脉的读书人,真他娘的会说话。
老瞎子收回视线,面对这个十分顺眼的李槐,破天荒有些和颜悦色,道:当了我的开山和关门弟子,哪里需要待在山中修行,随便逛荡两座天下,地上那条,瞧见没,以后就是你的跟班了。
李槐哭丧着脸道:我何德何能啊,能够让龙山公前辈为我护道。
他娘的一个会朝自己跪地磕头的,境界能高到哪里去谁给谁护道都难说吧。关键是地上这位老前辈风骨全无啊,与自己的风骨凛冽,那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就算凑一起也肯定聊不到一块。
老瞎子性情大好,笑呵呵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子,都敢瞧不起一位飞升境。很好,那它就没活着的必要了。
地上那条飞升境,见机不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苦苦哀求道:李槐,今天的活命之恩,我以后是肯定会以死相报的啊。
老瞎子是什么人,它最清楚不过了,绝对不是个会开玩笑的。
李槐问道:能不能先别当嫡传,当个不记名弟子
老瞎子点头道:当然可以。
李槐叹了口气,看了眼双手背后的老瞎子,再看了眼笑容谄媚的龙山公老前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槐悄悄与李宝瓶说道:等我学了本事,就帮你揍这个不记名师父啊。反正不记名,不算那啥欺师灭祖。
李宝瓶笑道:老前辈都听得到。
李槐哈哈一笑,快步走到老瞎子身边,娴熟揉肩敲背。
黄衣老者立即觉得老瞎子收这位李大爷做徒弟,确实眼光挺好的。它就是担心自己饭碗不保,给李槐抢了去。
李槐突然停下动作,没来由就想起了杨家铺子,有些伤感。
老瞎子说道:不用如此,到了岁数,释然而去,是大幸事。
李槐挠挠头,希望如此。
老瞎子问道:你是先去大山那边看几眼,还是直接返回城头
李槐大手一挥,逛逛自家山头去!
李宝瓶没有同行。
给老瞎子带到了十万大山那处山巅茅屋,李槐环顾四周,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个贼窝,老瞎子之所以如此收徒,是缺钱花了。
李槐看了眼那条恢复真身的老狗,趴在一旁,轻轻摇尾,李槐与老瞎子问道:晚饭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