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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自古剑仙需饮酒(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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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咱哥俩离着这么近,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陈平安说道:洞府收益,从三七变成五五分,一成是我帮你挡灾,一成是这颗破碎金丹。
  书生犹豫一番。
  陈平安说道:四六分。我六你四,这颗金丹再碎,也是金丹……
  书生收起书页和金丹,斩钉截铁道:五五分账!
  陈平安说道:我受伤太重,走不动路,你去取宝吧。
  书生哦了一声,微笑道:咦?好人兄怎么不晕血了?
  陈平安笑道:自己的,不晕。
  书生恍然大悟。
  然后书生要那女子跪地,站在她身前,书生一手负后,双指并拢,在她额头处画符,一笔一划,割裂头皮,深可见骨。
  女子到底知道一些轻重,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书生收起手后,一脚踹在她脑袋上,带路。
  陈平安笑道:早去早回,若是一去不回,也是可以的。
  书生爽朗大笑,那女子运转神通,消融冰面,与书生一起潜水游曳向那老巢。
  离了陈平安很远后。
  她突然小心翼翼说道:仙师为何不趁着那人虚弱,杀了省事?
  书生五指如钩,一把抓住她头颅,怒道:道爷我还需要你教做事?!
  只觉得头颅就要炸裂开来的女子哀嚎不已,苦苦求饶。
  书生将其抛开,嘀咕道:他娘的如果可以杀掉那家伙,要我付出半条命的代价都愿意……可是大半条命的话,就不好说了,更何况……万一死了呢?
  有些心烦意乱,书生一巴掌拍去,将那个前边带路的覆海元君,打得了个狗吃屎,又一脚将其狠狠踹向前方。
  在水中翻滚不已的女子,好不容易停下身形,都没敢起身,只觉得生不如死。
  书生这才罢休,说道:还不快快赶路!
  书生一拍脑袋,面露苦笑,手中多出一颗并未含在嘴中的辟水珠。
  露出马脚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那家伙从头到尾,就没想着跟随自己入水,自己需不需要隐藏亲水的本命神通,已经毫无意义。
  河水冰层融化越来越快。
  陈平安站起身,返回岸边。
  环顾四周。
  寒冬时节,天地萧索。
  陈平安缓缓吐纳,调养生息。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书生独自返回,陈平安也不问那覆海元君的去向。
  明人不说暗话,那贱婢还要收拾一下家当,是些不好挪动又不甚值钱的物件,以及让她去麾下喽啰那边狠狠敲诈一番,与好人兄相处久了,我也该学一学好人兄的生财之道。
  书生笑道:走,咱哥俩去祠庙那边分账,在这儿显不出氛围。
  陈平安并无异议。
  两人走入祠庙后,在主殿外的台阶上,相对而坐,书生一挥袖子,大小物件哗啦啦落地,琳琅满目,堆积成山。
  书生邀功道:知道好人兄是位雁过拔毛的英雄,我便无论贵贱,只要是稍稍值钱点,就都给拎回来了。里边法宝一件,灵器十二件,至于神仙钱,真不是我扯谎,都在老鼋那边洞窟了,这位就要名正言顺当那水神娘娘了的小鼋,穷得令人发指,总共才给我搜罗出一万八千颗雪花钱,好人兄,我是真用心了,你是不知道,我差点没把那一对大条屏都给打碎了搬来,给那娘们看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书生指着一根莹莹生光的碧玉簪子,这就是那唯一的法宝,修士别在发髻之间,既可避水,也可御寒,但是比较花俏了,属于法宝当中品相不行的,但若是修行水法,此物还算不错。其余灵器,我就不一一介绍了,相互间价格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对半分,刚好一人六件,好人兄你先挑便是。至于这根簪子,跟那堆我尚未抖出的雪花钱,还是好人兄先选其一。其余乱七八糟的,都给好人兄。
  陈平安先将那些书生眼中最不值钱的大堆物件,袖子一卷,全部收入咫尺物当中。
  然后身体前倾,将那十二件灵器挑挑拣拣,仔细端详。
  最后选出六件一一收起。
  陈平安说道:簪子归你,我要那雪花钱。
  书生似乎有些疑惑,仍是抬了抬袖子,雪花钱如雨落在地上。
  陈平安则挥袖如龙汲水,又给收起。
  书生收起那根碧绿簪子后,双手撑在膝盖上,接下来怎么说?
  陈平安笑道:木茂兄,我以诚相待,你却以动了手脚的簪子试探我,你说该怎么说?
  书生一脸无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人兄,这样不好吧?你我都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可别学那分赃不均、反目成仇的野修啊。
  陈平安说道:你将簪子放置地上,我来砍上一剑,一试便知。
  书生问道:若是好人兄冤枉了我,又毁了我的簪子,我岂不是又伤心又破财?又该如何?
  陈平安想了想,若是误会了你,那我就交出六件灵器作为补偿。
  书生脸色阴晴不定。
  陈平安一根手指轻轻敲击养剑葫。
  书生眼睛始终盯住陈平安,然后将簪子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陈平安停下敲击动作。
  养剑葫内掠出飞剑初一。
  书生突然说道:等一下。
  陈平安笑道:怎么说?留着玉簪,还是交出你那六件灵器?
  书生哈哈大笑,十分快意,双指捻住那方铜印,往玉簪重重一砸,簪子顿时断成两截。
  一阵浓郁灵气四散开来。
  玉簪的光泽随之缓缓黯淡。
  再无任何玄机。
  吹拂得两人头发和衣袖飘动不已。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
  书生微笑道:好人兄,赢你一次,真是不易。
  陈平安说道:你钱多压手?
  书生笑着摇头,实在是心意难平,积郁已久,临走之前,不赢这一次,我怕道心受损。
  陈平安啧啧道:你们这些谱牒仙师,不把钱当钱就算了,还不把法宝当法宝。
  书生叹了口气,我得走了,如果不是为了这次小赌怡情,我先前还真就一去不回,掉头就跑了。
  陈平安点头道:不送。
  书生站起身,轻声道:好人兄,希望有缘再见。
  陈平安眼神复杂,也站起身,欲言又止,终究是无话可说。
  书生似乎猜出陈平安的想法,哈哈大笑,真是位好人兄!
  言语过后,书生化作一阵黑烟,遁地而走。
  书生果真就此离去。
  陈平安就留在这座祠庙,练习剑炉立桩。
  从夜幕沉沉到天亮时分。
  陈平安睁开眼。
  地上还有那断成两截的碧玉簪子。
  陈平安始终没有去动它。
  陈平安站起身,跃上墙头,一掠而去。
  将那两截没了灵气却依旧是法宝材质的簪子,就那么留在原地。
  去往青庐镇。
  而不是去那座已经群龙无首的老龙窟捡漏寻宝。
  自然是信不过那书生。
  而那位覆海元君当下又已经是他的奴婢,先前书生独自来到祠庙,她会在哪里?做什么?显而易见。
  哪怕事实上不是。
  陈平安也一样会按照那个最坏的猜测,凭此行事。
  只是他突然改变路线,换了一个方向。
  许久过后,书生竟是去而复还,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那两截簪子,摇摇头,可惜了,竟然没有收起来,不然就能炸烂你的咫尺物。
  他小心翼翼将那两截玉簪收入袖中,而不是咫尺物,这才真正离开。
  书生这一次没有遁地而行,而是大摇大摆地在黑河之上,御风而游,一条汹涌河水被当中分开,久久没有合拢。
  书生两只大袖鼓荡不已,猎猎作响,喃喃道:人莫太闲,念头窃起,杂草丛生。太忙,则真性退去,作鸟兽散。所以说啊,身心无忧,风月之趣,很难兼得。
  他沿着黑河一路往南御风,途中只是瞥了眼宝镜山方向,却不会往那边凑近。
  这是家族对他此次出门的唯一要求。
  不许靠近宝镜山。
  书生一抖手腕,手中现出那根捆妖绳,原来是另一端绑缚着那位覆海元君,魁梧女子被拽出水面。
  书生又一拧转手腕,将其狠狠砸入黑河水中。
  惊起高达十数丈的惊涛骇浪。
  书生落在黑河南方尽头处,收起那根捆妖绳,女子摇摇晃晃站在一旁。
  书生开始徒步南行,她胆战心惊地跟在身后。
  书生脚步不停,转头微笑道:你有个不念情的老子,但是好在跟了我这么个最有江湖气的主子。所以,东西带来了吗?
  女子赶紧从袖中取出一只乌金色的青瓷小水呈,颤声道:奉命去了趟老龙窟,将我爹精心饲养了八百年的这对蠃鱼带出来了。还给我爹那心腹传令下去,只要那人潜入老龙窟,惊动了机关,就立即放下那四堵锁龙壁,将其困住,即便得以脱困,得了密信的群妖也会在那边守株待兔,那个家伙,想必不死都该掉一层皮。
  书生收起了小水呈,轻轻摇晃,低头凝视一番,微笑道:这才是我此行最想获取的意外之财啊。
  书生转头望向黑河老龙窟,至于那边,多半是白费心机了。不会去的。对吧,好人兄?
  女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鬼蜮谷之外的修行之人,都是这般心机可怕吗?
  书生瞥了她一眼,将水呈收入袖中后,放心,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的。不过你也太蠢了点,以后这样可不行,不能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当了河婆,能否成为正儿八经的水神娘娘,还得靠你自己,我这儿,不养废物。对了,除了这对蠃鱼,你就没开窍,顺手牵羊点什么?
  女子小鸡啄米,赶紧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盒,有的有的,我爹说这是当年其中一个王朝的末代皇帝,请那清德宗某位大隐仙精心铸造的一枚雕母祖钱。
  她哭丧着脸,怕主人等得不耐烦,我便着急赶路,我爹那密室,就只有放着这两样宝贝,取了水呈蠃鱼,再拿了这盒子,我就赶紧返回了,没敢去别处取物。
  书生接过玉盒,打开一看,啧啧道:还真是个不俗的宝贝,是任何一位商家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极佳本命物。
  书生笑道:很好,从这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源王朝正统河神了,只差一个朝廷的封正诏书而已。没关系,我家里边放着许多盖好玉玺的诏书,年复一年,积攒了好大一堆。
  她不敢置信,大难之后骤闻喜讯,恍若隔世。
  书生已经转身继续赶路,大笑道:我只要愿意,让你当个江神娘娘,有何难?
  她脚步轻盈起来,对那个背影,感激涕零。
  书生面带微笑,意态懒散,欣赏风景。
  让她从河婆升为河神。
  可不是因为什么一枚雕母祖钱。
  不是它价值不高。
  而是奴婢的家当,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就属于主人的家当吗?双手奉上,讨几句口头嘉奖,就已是莫大赏赐,如果胆敢不主动上缴,那就打个半死,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嘛。
  说到底,他还是看在那座大圆月寺的面子上,顺水推舟一把,说到底,那头老鼋以后极有可能会在他们杨氏的眼皮子底下……走江。
  有此善缘作为铺垫,他许多谋划,可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只是想到这里。
  他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谋划?
  到底是给谁谋划?自己吗?
  一想起先前那个家伙在祠庙的最后眼神,他就愈发心情不快。
  那种眼神,不是幸灾乐祸,甚至不是怜悯。
  说不清道不明。
  让他既费解,又愤恨!
  因为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可怜!
  他突然想起那两座山崖之间的铁索桥,以及那两头蝼蚁一般的妖物。
  宰了它们!
  就当是给那位好人兄的临别赠礼了。
  可就在此时,他停下脚步,脸庞扭曲起来。
  然后神色缓缓舒展开来。
  可以了,约法三章,不是儿戏。
  原来是真正的杨凝性已经返回,微笑道:远游万里,收获颇多,功成身退,有何不满?
  那覆海元君也察觉到前边这个人的变化,驻足不前,满心恐慌。
  只见那人转过身,神色温和,整个人的气度在她眼中,迥异于先前,只听他微笑道:你且莫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凝性,来自大源王朝崇玄署,云霄宫。
  女子就要下意识跪地磕头。
  书生伸手虚抬,让她无法跪下。
  书生轻声道:同在修行路上,你我已是道友。以后你既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可妄自菲薄。
  女子泣不成声,呜咽道:奴婢记住了!绝不敢忘记主人教诲!
  书生哑然失笑,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带着她一起继续赶路。
  书生望了一眼宝镜山方向,不知那边如何了。
  然后书生打了一个稽首,感谢前辈先前护道一程。
  有笑声在书生心湖中泛起涟漪,缓缓道:同在修行路上,便是道友。这是你杨凝性自己说的。
  片刻之后,那个嗓音在杨凝性心湖中逐渐淡去。
  杨凝性继续前行。
  至于身后那个女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宝镜山那边。
  杨崇玄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就没几块好肉了,他大口喘气,盘腿坐在深涧畔,双拳撑在膝盖上,眼神依旧沉稳。
  对岸那个名为李柳的臭娘们,不过是毁掉了腰间那枚狮子印章和一把法刀而已。
  至于她被自己砸烂敲碎的其余法宝,都远远不如这两件,不值一提。
  蒋曲江早已被行雨神女带去山脚破庙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