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刘羡阳的人,跟你一样姓陈,但不是我们东宝瓶洲人氏,陈姐姐身边这人,是龙尾郡陈氏的嫡长孙,姓陈名松风。听陈姐姐说,陈松风好像跟你这一支陈氏,算是好几百年前的远房亲戚吧,至于陈姐姐,跟你们哪怕往上推一两千年,也没啥关系。这次陈姐姐是来祭祖的,但是小镇这边,从监造官衙署,到福禄街桃叶巷那些个大家族,已经没谁知道祖她们家的坟到底在哪里,刘羡阳就说到了你,说你如今是小镇最熟悉四周山水的人,找你准没错。陈姐姐说如果你能帮上忙,她可以支付报酬,一袋子金精铜钱,我觉得你可以答应……
说到这里的时候,青衣少女偷偷摸摸并拢双指,在腰侧晃了晃,除此之外,口型也是两袋。
阮秀明摆着是要提醒陈平安,尽管狮子大开口,否则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
陈平安仔细思考后,笑道:我想到一个地方,有可能是她想要找的地方。至于报酬就算了,就是走几步路的事情。
阮秀有些着急。
宁姚已经向前踏出一步,用东宝瓶洲正统雅言说道:让陈平安带你去找坟头祭祖没问题,但是你得拿出两袋金精铜钱,没得商量!他这会儿受伤很重,不易长途跋涉,你也清楚,如今齐先生让人速速离开小镇,陈平安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却必须要加快赶路,一袋钱,不够。
陈对和陈松风其实第一眼看到少女,俱是眼前一亮,
见之忘俗。
如荒芜稻田之中,见到一株芝兰,亭亭玉立。
陈对正大光明打量着眼前少女,一袭绿袍,悬刀佩剑,赏心悦目。陈对的沉闷心情也有些变好,微笑道:只要找得到我家祖坟,就两袋钱。但是丑话说前头,万一找不到的话,我一袋子也不会给你们,如何?
宁姚沉声道:一言为定!
从始至终,仿佛没有陈平安任何事情。
宁姚盯着陈平安,那双眼眸充满了你不要跟我叨叨叨,要不然我真会砍人啊的意味。
陈平安忍住笑意,认真想了想,跟阮秀说道: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要先帮宁姑娘煎好药,差不多还需要两刻钟,然后我去跟刘羡阳聊聊,最后就是还要阮姑娘帮我跟阮师傅说一声,今天我手头落下的事情,明天肯定补上。
听说没办法立即动身后,陈对有些神情不悦,她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草鞋少年,脸色阴晴不定。
陈平安没有迟疑退缩。
宁姚更是双手环胸,笑意冷漠。
陈对忍着心中不快,默念一句大局为重,对阮秀笑道:秀秀,跟他说,我们在廊桥那边等他,最多等半个时辰,如果到时候见不到人影,让这家伙后果自负。
阮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陈对和陈松风联袂离去。
阮秀笑道:我去跟我爹说一声。
陈平安在给宁姚煎完药后,去找刘羡阳。
药味浓重的屋子里,躺在床上的刘羡阳听到脚步声后,转头看来,脸色依旧谈不上红润,只是比起之前的惨白,已经要好上许多。
刘羡阳挤出一个笑脸,沙哑道:叫陈对的女人找过你了?
陈平安点头道:我等下就要带他们进山。
刘羡阳想了想,我会跟她一起离开,去一个据说比咱们东宝瓶洲还要大的地方。
其实之前陈对就找过一次刘羡阳,但是在那之后,刘羡阳兴致并不高,更没有要跟陈平安聊她到底说了什么的意思。
刘羡阳扯了扯嘴角,其实我连东宝瓶洲是个啥也不晓得。
陈平安弯腰帮他理了理被褥,笑道:你以为我知道啊?
刘羡阳翻了个白眼,问道: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陈平安摇摇头。
刘羡阳转头重新望着屋顶,在这里,好歹你能搀扶我下床,之后咬咬牙自己也能解决,出了小镇后,一路上拉屎撒尿怎么办?难道要我跟他们说,喂,你们谁谁谁,来给我搭把手?
陈平安坐在凳子上,只能挠头。
刘羡阳突然笑了,只是又一想,连死都死过了,还怕这个?
陈平安说道:日子终归是越来越好的,放心吧,姚老头不是说过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说到姚老头,刘羡阳就有些感伤:姚老头这辈子就没说过几句好话,丧气话,晦气话,骂人的话,倒是一箩筐一箩筐的。
宁姚站在门外,她也不说话。
陈平安又一次帮刘羡阳盖好被子,起身道:我去带他们进山了,你好好休息。
刘羡阳点点头,记得小心点。
陈平安轻轻走出屋子,宁姚跟他并肩而行,陈平安好奇问道:你也要上山?
宁姚皱眉道:我信不过那两个姓陈的。
陈平安点头道:也对,小心总归没错。
两人快步行走在溪边,宁姚说道:小镇那边的外人,走得七七八八了。
春雷震动,蛰虫惊而出走。
两拨人在廊桥南端碰头。
除了宁姚和赶来凑热闹的风雷园剑修刘灞桥,其余三人,别洲陈对,本洲龙尾郡陈松风,小镇泥瓶巷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