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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我知道你是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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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宫。
  岸边鹳雀楼,水中歇龙石。
  吴霜降亲自待客,出门迎接师徒三人,他们悄然而至。
  飞升境剑修,女子鬼仙宝鳞,青冥天下候补十人之一。
  一起走在江畔,吴霜降已经施展了隔绝天地的手段,防止隔墙有耳,当然这堵墙有点厚就是了,一边是岁除宫一边便是白玉京。
  宝鳞神色淡然道:吴宫主,他们是我新收的弟子,吕蚁,邱寓意。这么多年,就只收了他们两个弟子,以后就交付你们岁除宫了。
  两位年轻剑修,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岁除宫宫主,眼中都充满了好奇。
  倒是没什么畏惧脸色,毕竟他们是宝鳞的嫡传弟子。
  师父都敢与那位真无敌问剑一场接一场,做徒弟的,总不能只是见着一位十四境大修士,就畏畏缩缩吧。
  吴霜降笑着点头道:我会亲自为他们传道,将来等到他们拥有自保的本事,就可以去开宗立派了,会分出两座山头两条道脉,一脉剑修,一脉符阵。符箓阵法一道,我勉强能算登堂入室,比起那一小撮靠这个吃饭的山巅道官,我当然逊色不少,但要说跻身天下一流之列,还是可以的。相较而言,邱寓意更适合兼修符阵,吕蚁可以专心练剑。
  宝鳞从袖中摸出一本珍藏多年的秘笈,说道:一定要教会邱寓意这些。
  吴霜降接过手,笑道:丑话说在前头,我当然能教,可以保证不比某人亲自传授差,但是问题在于以邱寓意的资质,他穷其心智和山中岁月,都未必全部学得会,估计就是七八成的火候。不过等到以后开山立派了,邱寓意传下的符阵一脉香火,收个好徒弟就是了,亲传弟子不行,就寄希望于再传弟子。
  在白玉京还只有三城六楼的岁月里,青冥天下曾有四位挚友,一起行走天下。
  余斗,精通符箓的垢道人刘长洲,道号天墀的阵师邢楼,女子剑仙宝鳞。
  结果就是余斗成为道祖的二弟子,最终进入白玉京担任二掌教。而如今紫气楼楼主姜照磨的前身,就是刘长洲。
  那么今天宝鳞送给吴霜降的那本秘籍,所载道法,自然就是阵师邢楼的毕生心血了。
  宝鳞以心声问道:吴霜降,你上次说,要想动摇白玉京的根基,至少需要三个杀力足够的十四境修士,而且必须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现在是不是可以与我照实说了,除了你,还有玄都观孙怀中,最后一人是谁华阳宫的高孤他与你一样,在必要时候就可以跻身十四境
  吴霜降摇头道:孙观主并不在三人之列。
  言外之意,那位道号巨岳的高孤,就在这三人之列。
  宝鳞幽幽叹息一声,问道:我与他是私仇,你也算,孙观主和高孤……好像还是。
  吴霜降摇摇头,只有你我是那种纯粹的私仇,孙道长和高宫主则并非如此。
  宝鳞也懒得刨根问底,既然心意已决,就不计较这些了。
  高孤虽然弟子众多,但是他此生无道侣子嗣,而他最寄予厚望的那个小弟子,出身幽州弘农杨氏,高孤一直将其视为己出。
  而玄都观孙道长的师弟与师侄,
  尤其是师姐王孙与她那个师弟的关系,就连宝鳞这种最不喜欢打探山上消息的剑修,都有所耳闻。
  虽然天地隔绝,但是江风依然扑面,轻轻拂动女子剑仙的鬓角发丝,一双秋水长眸,眼神异常坚毅。
  这位飞升境巅峰的女子剑仙,就算做了鬼,依旧深爱道侣,此心不移,千年复千年,此情不减丝毫。
  吴霜降转头望向江水东流。
  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当天下再不是一人的天下。
  那么接下来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就不好说了。
  道祖散道,大掌教寇名未归,真无敌余斗住持白玉京事务一百年,陆沉尚未梦醒,道祖关门弟子青山短时间内无法服众。
  缺一不可。
  吴霜降笑道:余斗若是不足够无敌,我如此大费周章,谋划了这么多年,如此处心积虑针对他,但是始终不敢与之正面厮杀一场,岂不是比跳梁小丑还不如
  天下人,处处拿真无敌说事,只因为唯一能够诟病余斗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何况真无敌这个绰号,本就是当年外界送给余斗的说法,并非余斗自封。
  察觉到天外的异象,宝鳞神色复杂,好奇问道:我知道白帝城的那个郑居中很厉害,但是他真有这么厉害吗
  郑居中到底有多厉害,不成为他的大道之敌,是永远不知道那个真相的。
  吴霜降没有抬头,笑道:道心,道法。斗心,斗力。郑先生都很擅长。
  宝鳞唯有沉默。
  吴霜降说道:宝鳞道友,既然是精诚合作的盟友了,我就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岁除宫里边,这么多年以来,好像除了小白,还没有谁去过,比起祖师堂和鹳雀楼,此地的门槛要高出很多。
  宝鳞点点头,长长见识也好。
  吴霜降率先跨出一步,宝鳞跟着挪步,白雾茫茫中,来到了一处山水秘境,小天地内竟然没有一丝灵气。
  至于宛如一双璧人的两位年轻剑修,就被留在了原地。
  一座小山,不高,云遮雾绕,山脚有一座铺子,有个容光焕发却眼神黯淡的老人坐在桌旁,晒着日头,抽着旱烟。
  吴霜降笑着与宝鳞解释道:此山名撮合,这间铺子叫定婚店,还是人间第一座,很有些年月了。
  屋内有一张做工精美、繁琐至极的架子床,吴霜降每年亲手打造出一个小部件,悉心雕琢,急不来。
  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之一。
  吴霜降笑着打招呼,蔡先生,我身边这位贵客,是剑修宝鳞。
  姓蔡的老人瞥了眼宝鳞,轻轻叹息一声,眼神怜悯,缓缓道:如你这般情根深种的女子,不多见的。
  宝鳞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她不是那种博闻强识的修道之人,一辈子就只是专心练剑而已,所以什么撮合山定婚店,姓蔡的老人,知道了跟不知道没两样。
  吴霜降从袖中摸出一只宝光流溢的绸缎袋子,轻轻放在桌上,白玉京那边,近些年盯得紧了,所以收成一般。
  老人瞥了眼袋子,点点头,无妨,有五彩天下的女子头发,就成。青丝一物,从来不在数量。
  说到这里,老人便抬起眼帘,望向宝鳞的发髻。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神,霎时间熠熠光彩起来,如见至宝。
  吴霜降笑道:宝鳞道友,你是否愿意裁剪下一缕青丝赠予蔡先生
  宝鳞竟是半点不怀疑吴霜降的用心,也不询问对方索要自己头发的用处,直接双指并拢,割下一缕青丝,放在桌上。
  需知修道之人的魂魄与血肉,甚至是发丝和指甲,一旦落入仇敌之手,很容易就会招来一场防不胜防的飞来横祸。
  吴霜降与宝鳞坐在桌旁,老人已经收起装满女子发丝的那只绸缎袋子和宝鳞的一缕青丝。
  吴霜降微笑道:蔡先生曾是掌管人间姻缘簿子的远古神灵,神位不算高,但是蔡先生所职掌的,就是或牵起那根红线,于我们人间男女而言,重不重要,不言而喻。而女子青丝即是情思,是蔡先生坐镇撮合山定婚店,用来炼制红线的几种关键材料之一。女子动情越深,青丝品秩越高,炼制出来的红绳当然就更好。
  其实吴霜降说得还是不够详细,世间的痴男怨女,或是由爱转恨,头发都可以炼制为红绳,只不过男子发丝的品相不如女子。
  此外情思,是有年份的,用情越深、年份越久,品秩就越高。
  不过这里边存在一个悖论,首先,山下俗子的百年阳寿,就是罕见的高龄了,再者如何保证一份情爱眷念,不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由浓转淡其次,山上的练气士,往往清心寡欲,结为山上道侣的男女,用情深与浅,并不因为当了神仙就更深沉,甚至反而不一定比得上市井男女,故而如宝鳞、还有如今就在歇龙石练剑的程荃这般的,实属罕见。
  蔡先生欲言又止。
  吴霜降点头笑道:如果能够早点获得宝鳞道友的青丝,当年那桩牵红线,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真就侥幸做成了。
  宝鳞疑惑道:吴宫主和蔡先生,原本是想要帮那两位大修士牵红线
  吴霜降面带笑意,以心声说道:道号‘太阴’的女冠吾洲,与道号‘纯阳’的道士吕喦。
  一个青冥天下以杀力著称于世的十四境女修,一个是自己退出十四境的外乡云游道士。
  蔡先生瞥了眼宝鳞的发髻,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吴霜降忍俊不禁道:若是真要如此涉险行事,恐怕就要委屈宝鳞道友,至少十几年不用出门了。
  宝鳞没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好奇问道:为何当年不与我直说
  吴霜降说道:一来是涉险行事,我方才说了‘侥幸’,一着不慎就会树敌,落个弄巧成拙的惨淡下场。吾洲跟吕喦,招惹了谁,都不好受,何况还是同时两个。再者当年你我还不是盟友,我不愿意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何况你是剑修,城府又浅,加上隐蔽天机的手段一直是短板,我和岁除宫很容易因小失大。
  宝鳞笑道:吴宫主直接说我愚笨就是了。
  吴霜降点点头,剑修不用太聪明,太聪明的成为不了纯粹剑修。
  宝鳞感叹道:吴宫主,你真敢想!
  那位道号纯阳的吕喦,她只是听说过一点未经证实的传闻。可是吾洲这个婆姨,脾气如何,举世皆知,你吴霜降也敢算计真不怕岁除宫被法宝如雨落给直接砸没了
  吴霜降微笑道:山上修道,一向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偶有例外,只要不成为例外就行了。
  若是果真木已成舟,后知后觉的纯阳吕喦,道心坚韧,兴许还可以慧剑斩情丝,与吾洲不当什么道侣。
  但是女冠吾洲,却未必舍得亲手断去这桩姻缘,说不定还要捏着鼻子感谢吴霜降的当月老,牵红线。
  宝鳞无奈道:这种话,你说还行。
  吴霜降说道:余斗只是因为道力太高,根本不屑与谁勾心斗角。
  宝鳞感到一丝别扭。
  吴霜降微笑道:都说久病成医,那么长久为敌,双方便成知己。
  一般练气士,可能事后听闻郑居中与余斗问道一事,兴许还会调侃一句,背剑穿羽衣的真无敌,好不容易出门远游一趟,就这么没有牌面嘛,当年停步于倒悬山捉放亭,不敢去往剑气长城见陈清都,如今连郑居中这么个山上晚辈,道龄相差了足足三千年,都敢挑衅一番、斗法一场了。
  但恰恰是吴霜降这种注定要与余斗不死不休的山巅大修士,同样是十四境,反而小心再小心,谋划已久。
  吴霜降笑道:修道之余,闲来无事的时候,我曾经做了几场加减法的小游戏。
  宝鳞说道:洗耳恭听。
  吴霜降没有卖关子。
  说在那蛮荒天下,最被山上练气士认可的存在,排第一的,当然是白泽。
  但是第二位的,就比较有意思了,不是任何一位旧王座大妖,也不是共主斐然,而是剑修绶臣。
  但因为崇拜白泽的多,恨白泽的也为数不少,故而两者加减之后,那个作为结果的数字,或者说比例,未能与绶臣拉开距离。
  至于浩然天下,山上练气士,获得最多人心的,更是有趣至极。
  甚至不是礼圣,而是白帝城郑居中!
  只说人间多少不在谱牒之列的山泽野修,在各自心中,由衷将那座白帝城视为心中唯一的圣地
  恨郑居中的练气士,整座浩然天下,寥寥无几,甚至真正意义上反感白帝城和郑居中的谱牒修士,还是不多。
  但是礼圣,谈不上恨,可是厌恶那些繁文缛节和重重规矩的练气士,自然不在少数,这种对规矩、对文庙的内心排斥,当然都得算在礼圣头上了,这就导致排在第二的礼圣,就与郑居中差距很远了。
  青冥天下这边,在大掌教寇名失踪之后,就没有哪位道官,拥有郑居中或是白泽这样一骑绝尘的人心所向。
  陆沉能排第一,但是与之后的九人,差距不会太大,只说后者加在一起,大致也能敌一个白玉京陆掌教。
  宝鳞疑惑道:计算这个,有什么意义
  吴霜降笑道:所以说只是个打发光阴的小游戏。
  蔡道煌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情复杂至极。
  小游戏!
  当年半个家乡的骊珠洞天,就是这么个差不多的小游戏,最终决定了谁是那个一!
  决定了青童天君摆下那张赌桌留下的最后一人。
  但是那会儿在小镇开喜事铺子的老人,哪敢在青童天君的眼皮底子,为孙子胡沣泄露这份天机,一切福缘造化,只能自取。
  小镇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龙窑都会烧造出一件本命瓷器物。
  先抓阄。
  这就已经有了命好命坏之分。
  但这并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
  还得命硬。
  骊珠洞天坠地之前,是一场小考。
  坠地之后,与天地通,才是大考。
  人间得道的练气士,可以道化无数术法神通和奇景异象,以道力不同程度影响世道人心。
  那么人心当真不会逆推回去再合道为一吗
  若是当真不会,这边的闰月峰辛苦,蛮荒天下的女子晷刻,浩然天下昔年那位与至圣先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摆渡客,为何存在
  宝鳞问道:合道十四境之后,风光如何
  吴霜降微笑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宝鳞再问,合道之路,唯有一条
  吴霜降指了指高处,反问道:现成的例子就摆在天外,你觉得呢
  宝鳞又问,真身,阴神,阳神身外身,至多是同时走三条登顶大道
  吴霜降摇头道:只能说明至多是三个十四境的‘自己’,单独来看,若是两条大道之间架起桥梁,同样可以合道,也可以形容为两条江河的汇流‘合龙’。我甚至一直怀疑,这就是‘合道’之说最早的意义所在,所以与道契合之路,肯定是多多益善。比如那位碧霄洞主,合道之路,就不能划入某个单一的范畴。合道地利,之所以被视为三种合道方式中最下乘的,除了受限最多,还有一点最为致命,就是再难转去合道天时、人和了。
  反之则不然。
  但是每个十四境修士,脚下可走的道路,数量多少,与修士合道之后的杀力高低,并无绝对关系。
  合道之路,也分新旧。
  远古天下十豪之一,有女修兰锜,她是天下炼师的开山祖师。故而后世便有了一个武库禁兵,设在兰锜的说法。
  兰锜是女修,吾洲也是。这位女冠,竟是最终将自己都炼成了一件本命物,人貌而天虚,形态介于至人与神灵之间。
  而十豪之一,犹有一位率先修行鬼道的练气士,他是人间第一头阴灵鬼物。
  而徐隽就是鬼物。吉人自有天相。
  就像某条道路的尽头,就有一个空悬出来的位置,在等着后世的某位练气士落座。
  再比如周密主动让位于离垢。
  宝鳞问道:蔡前辈,冒昧问一句,你们当年是如何看待这座天地的
  哪怕是一位跻身天下候补之列的女子剑仙,今天的宝鳞,更像是一个终于碰见两位老学究的蒙童,充满了疑问,想要解惑,得到答案。
  没什么冒昧不冒昧的。
  老人自嘲道:可惜道友此问,跟问道于盲没什么两样。
  宝鳞愈发疑惑不解。
  老人只得解释道:我当年神位低微,根本看不到那个无限。
  宝鳞倍感奇怪,忍不住问道:难道‘无限’,也能看全
  吴霜降笑道:我们应该首先庆幸整座人间,并非是某本‘一字千金’的书。
  谁能改动一字,便可获赐千金。
  老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只能说是神位越高,所思所想,眼界所见,越接近无限。但是……
  吴霜降提醒道:蔡先生,就别‘但是’了,今日处境,多说无益。
  老人点了点头。
  宝瓶洲上空,有一座至今无主的秋风祠。
  进我秋风祠,入我相思门。
  能够成为秋风祠主人的,必然是一双真正的痴情种。
  所以这才使得秋风祠现世多年,至今无人可以占据。
  而这座秋风祠,其实就是吴霜降与柳七,再加上失去神位、却保留下一本姻缘簿子的月老蔡道煌,在一座上古破碎秘境的基础上,合力修缮、打造而成,即便有心人推衍此事,至多只能上溯到柳七就止步。何况柳七又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大妖仰止对此体会最深。
  宝鳞大大方方道:需不需要我剃光头对我来说,很无所谓的事情。
  摸了摸发髻,觉得这个说法有趣,那般场景更是滑稽,宝鳞自顾自大笑了起来。
  她都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开怀而笑了。
  吴霜降笑着摇头道:一缕青丝就是完整的一份情思,不在发丝数量多少。
  蔡道煌突然看了眼他。
  吴霜降眯眼而笑,双手十指交错,稍作思量,便知缘由。
  曾经亲手斩杀道侣的岁除宫吴霜降,合道所在,却是一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桐叶洲。
  一处前不久才有访客来了又走的秘境。
  秘境之内唯有一座小山坡,山顶矗立有一道古老石碑,最为出奇之处,在于古碑,上写地字下写天。
  石碑内容是一行竖写古篆,永世不得翻身!
  在那石碑顶部,搁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钱剑。
  一碑一剑,将秘境内的煞气悉数镇压,困在山坡地界不至于外泻,一旦无此压胜,别说是这座秘境,恐怕秘境之外的桐叶洲万里山河,都会被这股磅礴煞气一洗而空,如决堤的汹汹洪水漫过千山万水。
  一个身材魁梧却身形模糊的男子,穿着一件粗布麻衣,来到山坡底部,缓缓登山,一步一个脚印。
  古碑篆文熠熠生辉,被男子一次次挥袖打散金光,古铜钱剑的剑气激荡不已,开始在石碑顶部蹦跳,同样被男子一抬手再下压,将那把古剑强行贴在石碑顶部的地面。
  山顶那边,现出一个同样模糊的身影,却是女子,手挽一只竹编篮筐。
  就像上次见到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鬼物钟魁,她好像觉得自己应该记起什么,却偏偏就是记不起来了,今天这种萦绕心境挥之不去的古怪念头,依旧让她微微皱眉,还是歪头想了想,依旧无果,她便想要退回去。碑上的文字,没有丝毫漫漶的磨损痕迹,但是其中蕴含的道意,却随着年份的推移,一年年清减流溢了,上次她就想要伸手取走那把铜钱剑,但是做不到。
  只要她的指尖触及古剑,天地就会起火,熊熊火焰如水流走,遮天蔽地。
  当时是一个书生,帮忙收拾了烂摊子,还与她说了一句,说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好像是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男人怔怔看着她,她茫然看着男人。
  这是一场万年之后的重逢。
  男人尽量让自己的嗓音轻柔些,道:一直很想你。
  女子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头,怔怔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些伤心和愧疚,喃喃道:记不得你了。
  男人笑道:没事,我始终记得了。
  她问道:为什么不早点来这边找我呢
  男人轻声道:以为你不在了。
  沉默片刻,他抬起手,握拳,砸在心口,男人嗓音沙哑道:以为你只能在我这里了。
  女子手挽竹篮,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抚摸男人的脸庞。
  男人握住她的略显冰凉的纤纤玉手,攥在手心,轻轻搓暖几分,自言自语道:待我如何,都没什么。我是你的男人嘛。
  万年之前,技不如人,谋求落空,该是什么下场,就遭什么罪,男人从不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怨言。
  顶天立地大丈夫,受点委屈没什么。
  被共斩就共斩了。
  神志不清,魂魄不全,记忆混乱,肉身分离散落各地,都没什么。
  但是被共斩后,他有过很长一段时日的混沌不明,在那之前,他曾经与三教祖师有过约定,不许牵累道侣,他们答应了。
  后来恢复一定程度的神魂清明过后,得知她走火入魔,还曾在人间,准确说来是冥间,闯下一场大祸,随后她便自行兵解离世了,他并不怀疑这是三教祖师的什么算计,何况小夫子,和那位三山九侯先生,都可以佐证此事并无任何阴谋,所以他只是询问她的下落,但是小夫子也好,三山九侯先生也罢,都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其实他很清楚,境界越高的练气士,兵解离世得越是覆水难收。
  男人低头凝视着她,但是你受苦,我很伤心。
  她嫣然一笑,想来总有为难处的。
  比如还能见到你,一个她暂时还是记不起是谁的男人,大概就归功于这座看似杀气腾腾、责罚深重的禁地了。
  若无此地可以栖息,人间不管阴阳两界,都不会有她的立锥之地。
  男人沉声道:我不管这些。任他们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