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秋日里毫不吝啬的阳光。他脸上的得意之情,赤裸直白地挂在嘴角:“别个想看,我是不给看的。不过杨主任是我们家的贵客,你老人家想看,自然得让你老人家看个够!”
说罢,他大手一挥,船板轰然开启,底舱的秘密随着“哗啦啦”地声音涌入众人耳中,那是江湖水与鲜鱼的交响。
杨主任的瞳孔瞬间紧缩,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像是竭力在昏暗中捕捉那一抹不真切的光景!
她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而短促的惊呼,“啊呀!”
那声音里,藏着几分惊讶,几分难以置信。
“这……这是真的吗?”她的话语中带着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充满了对眼前景象的震撼与困惑,“天老爷啊,怎么搞来了这么一满仓的大鱼啊?!”
舱底,鱼儿粗壮如蟒,银鳞闪烁,在舱底搅动翻腾,那景象,壮观得透着几分令人心悸。胆子稍微小的还看不了。
“啊吔?!”惊呼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来自周秀珍与二嫂郝爱妹。
她们几乎是同时冲上前来,尖叫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彼此交织。
周秀珍边喊边回头,急切地呼唤着江又信,“老倌子,你快来看看,我们大龙的新本事,有点东西啊!”
二嫂郝爱妹也是一脸惊愕,连连咋舌:“我的天,今天他们是怎么撞上的大运,竟能捕到这么多的大鱼!”
唯有大嫂刘贵美,她站在那里平淡如常,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妈,郝妹妹,你们亲眼所见,现在相信咱们大龙的新技术了吧?要说打渔啊,咱们可算是稳稳当当喽!”她老公的能力如此展现,让她都脸上都沾了一层光,脸色都红润几分。
“嗯?”
江又信嘴角一撇,满脸的不悦与不屑,边走边数落着周秀珍:“瞧瞧你,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似的,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跟了我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几条鱼就把你激动成这样?那三个小子,能搞得出什么大鱼来?嗯?!”
他不情不愿的迈步至船沿,正欲继续数落,却猛地瞪大了眼,惊呼出声,连叼在嘴里的喇叭筒都惊得掉落,险些烫了自己的脚背。
“这么多大鱼??”江又信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爷老倌,您看好嘛,我们这里有超过一尺的肥坨鱼、火烧鳊,还有两条稀罕的鲥鱼,条条都是精品吧!喏,还有条过五十斤的大脑壳雄鱼!鲢子鱼,个个四五斤往上的,二三十条,就不说了!”
“啥?!”江又信心中暗自嘀咕:原以为三个小子不过是捞了几条寻常的青草鲢鳙回来显摆,哪曾想竟是这等丰收景象?
他心中暗自盘算,多年的打渔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收获绝非偶然。
江大龙这小子,莫非真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本事?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要追上他爷爷江渔王的脚步了?
“这些,真是你们几个打的?别是找了一帮小子,把人家的鱼都凑一块儿,来哄我开心的吧?”江又信半信半疑,眼神中既有惊喜也有质疑。
江一龙闻言,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骄傲:“爷老倌,咱们可不玩那虚的,小鱼小虾咱们看不上眼,都直接扔回水里了。两斤往上的,咱们才留着卖了钱,这不,光那些就卖了十九块多呢!”
江甲龙适时地从舱里拎出那些吃的零碎家伙,补充道:“买完这些好吃的,还剩下十四块呢!”
“什么?这么多钱?!”周秀珍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随即僵立在原地,她双手不自觉地指尖微微颤抖,“我的个天,我三个宝贝儿子这回是真的有出息了!不得了,不得了,明年的鱼龙会,我们江家怕是要再出个新渔王喽!”
江一龙拍着胸脯,信心满满:“那是自然,明年的鱼龙会,新渔王的头衔非我大哥莫属!”
此言一出,几兄弟相视而笑,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待。那份喜悦与自豪带着热情,水面吹来的冷风都吹不散。
江一龙摇头叹息,满是惋惜的说:“可惜这点鲢子鱼,白花花膘肥体壮,偏生遇到那铁公鸡的鱼贩子,给的价格是比水还浅薄。我们东西自己散卖杀了几条,眼看天快要断黑,就把剩下的带回来了。不然还多卖点钱!”
打渔卖钱,看天吃饭。
不但打渔不容易,想全卖出去也不容易。
今天这样的渔获,若能一口气卖完,差不多顶岸上一个职工的月工资。
可如果鱼都死了,那就价格直接让八成,都不好卖。
正因此,江又信恨铁不成钢,说:“便宜卖也是卖!船上规矩讲的是当日渔,当日出!你们这拖回来,这么多鱼挤在船舱里面,死了怎么办?天一亮赶紧要去卖掉,不然就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大龙突然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什么:“哎,要是我们有个地方养,那不就不会死了嘛?嘿,那再多鱼也不着急了。”
“哈哈,你想得倒美,还想包塘养鱼?我怕你睏了没醒!”
江一龙说:“不对,我大哥不是有阵子吗?用来困鱼也成,困着养着,不都一样?”
“哦对哦!”
江甲龙恍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阵子既然可以困鱼,自然也可以插起来养鱼。
江又信恨恨道:“一帮蠢家伙!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时,一旁默默观察的杨主任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商量:“江师傅,天寒地冻的,你们不考虑正好拿这些鲢子鱼来熏腊鱼吗?”
江又信手摆得如案板上的鱼尾:“腊鱼?那是你们岸上人家的手艺,我们渔家从来没考虑过。”
周秀珍附和道:“是啊杨主任,我们这些渔民,只知道打渔卖鲜,卖现钱。熏腊鱼的场地、器具,一概没有,更别提手艺了!”
杨主任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却暗自思量:打渔就只打渔,别的不想。他们生活困苦的原因,就是光是打多少卖多少,局限性太大,难以摆脱贫穷的桎梏。
这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就是束缚着他们跟上时代步伐,迈向富裕的枷锁。
她记得自己老伴跟自己说过,任何事想赚钱,就不能光是只考虑做好眼前的事。
就像农人种田,你就算有再强的体格,整日都面朝黄土背朝天,比别人多种半亩地,收成比别人好一成,也很难达到发财的程度。
可如果你把仓里吃不完的米,做成米糕、做成炒饭、酿成酒,那就不一样了。米酿成了酒,一斤价格就能翻出数倍,甚至十倍。
她看着流淌的江湖,突然想起来,对了,那叫发展上下游产业!
上下游发展起来了,赚钱就轻松了,上岸也就有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