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击声的左耳发出阵阵的嗡鸣，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左眼，还在嗡嗡作响的脑壳，也让所谓“五年”的守城经验毫无用武之地。

  “大…大哥…那边……”

  “啊？”

  第五司空带着颤抖的声音，让正掏耳朵的林北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看着第五司空发白的嘴唇，和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林北斗一边在心底祈祷只是他想多了，一边转头看向第五司空手指的方向。

  被强大冲击撞碎了一角的城头石柱后面，一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制式的精良装备，比天高的少年傲气，在突然袭来的攻势面前，好像和混吃等死林北斗身上那层破烂的装备，也没有什么区别。

  “……”

  “呕！”

  第五司空干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但林北斗依然不是很能适应血肉横飞的场景，尤其死掉的这家伙，还是第一天登上城头服役的新人。

  之前被林北斗拿来给第五司空举例子的“老兵”，缩在墙后面，带着几分取笑看向林北斗，“刚来第一天就挂了，你这一个月算是白干了。”

  “管好你自己。”林北斗瞥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友，也顾不上旁边狂呕的第五司空，戴上钢盔就朝着半截尸体的方向爬。

  虽然吕良辰身上的装备都已经废掉，上半截身子也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攻击轰成了渣子，但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即便只有半截身子，身上带着的东西也足够让林北斗去为此搏上一把。

  “好家伙，缥缈轩的货，这可不是一般的富人家小孩啊。”

  林北斗像个面目可憎的恶鬼一样，将尸体脚上的皮靴拔掉，仔细辨认了鞋跟上的标识后，眉间不散的戾气都消减了几分，“发财了！”

  林北斗趴在地上，把皮靴塞进肚子下面的衣服里，又顺手将尸体脚脖子上的链子撸下来，然后像条巨大的蠕虫，扭动着爬回原来的位置。

  第一次见到碎尸的画面，也第一次见到扒死人东西的场景，第五司空呕着呕着，都忘记了自己还趴在地上，差点一个不注意把脸埋进自己呕吐物里。

  “大…大哥…你这是……”

  “人死不能复生，东西只要没烂，就都还有拯救的机会。”

  林北斗抬手捂住鼻子，神色认真的对第五司空说道：“战争第一法则，人没救的情况下，优先保住能卖上价钱的东西。”

  “这是什么法则？”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接受着最完美的教育，拥有最优越的生存条件，第五司空即便有着寻常贵族所没有的天真，也绝不可能接受林北斗这样将人命丢在财帛之后的观点。

  “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便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不能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勾当吧？”

  第五司空忽然间的态度转变，让林北斗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少爷，你是在为刚刚还辱骂了你家族的人讲话吗？”

  第五司空摇摇头，眼神坚毅道：“这与我家族无关，在战争面前，除了枪口所对准的敌人，没有任何人的死亡可以被轻视，我敬你在城头驻守数年而尊你一声‘大哥’，不代表我会赞同你亵渎亡者的举动。”

  第五司空语气顿了一下，随后直视着林北斗逐渐归于平静的眼睛，说：“或许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就是因为城头上这些被你们编纂出来的所谓‘法则’，人类才会一直在妖族面前抬不起头。”

  “小子，你知道富人和穷人最根本的区别在哪里吗？”林北斗忽然岔开话题说道。

  林北斗扯开的话题，让第五司空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愣楞答道：“一个穷，一个富？”

  “答对了。”林北斗把手里攥着的链子揣进兜里，一改平时的懒散作风，在随时可能会丢掉性命的城头上，如同一杆旗帜，直挺挺的站起来，“富人的殷实家底，足够让他们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只需要思考该如何把已经丰盈的腰包变得更加饱满，直到溢出来为止，其它的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可你知道吗，在富裕的对立面，出生在连温饱都难以维持，需要靠出卖生命来换取一日三餐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关心谁在什么时候死掉，你口中的冠冕堂皇，在光天化日的现实面前，连立住脚跟都做不到。”

  “我……”

  轰--！

  第五司空刚要辩解些什么，直挺挺站在城头上的林北斗，肩膀以下没有任何的动作，脖子带动着脑袋向后方飞速倾移了几寸，闪出几道微弱的残影。

  下一瞬，与林北斗所站立位置相对的另一端城墙，就被足以将全副武装的重甲兵轰成碎渣的强大冲击，轰出了缕缕裂痕。

  与死神擦肩而过，林北斗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俯视着第五司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面孔，林北斗像是站在地狱边缘的妖鬼，“你以为，在这个每天都会死去数不清蠢蛋的地方，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