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自己才落座道:“这几日朝上吵得不休,想来师傅在母后那也有所耳闻。顾太傅的夫人来宫里哭了多次,朕有心宽恕她女婿,但御史台却不肯放手,说即便是无心也应革了他功名。如今我刚刚继位,也不好和御史们硬拗,却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
关攸宁接过他递来的几本折子细细看了。这事她确实大概知道,顾太夫人在慈宁宫喊冤好些日子了。她女婿素来恃才傲物,但因为太傅独女喜欢,这么多年来朝内朝外也将就着在礼部任个员外郎,得过且过。当年关攸宁舌战群儒,其中便有他。但好在是个认才华的,对关攸宁做帝师一事未有过阻挠。如今御史台找出他早年的诗集,捕风捉影,说他有同情旧吴之意,形同谋逆。关攸宁也听过那几句诗,无非是年轻文人的一些牢骚,暗合有些江南景物,说他谋逆,未免牵强。只是没想到,如今竟还没有决断。
“他一人之事容易,是否谋逆,全凭陛下做主。”关攸宁合上奏折:“只是御史台以此窥探君心,其心可诛。”
“窥探君心?”傅青云重复了一遍。
“是的。”关攸宁点头:“若陛下为此严惩他,日后文字狱大兴,可以此借陛下之手排除异己。若陛下没有合适的理由包庇他,则日后难免处处被动。御史台多年来为扩张势力,没少和先帝较劲。如今瞧陛下新皇登基,试探罢了。”
“师傅可有解法?”傅青云认真的询问,倒是比他年少时乖巧多了。
“这有何难?”关攸宁提笔拿过御笺:“既然是文人打笔墨官司,那便驳倒他便是。”
昔日先魏帝虽然赏识关攸宁,但是从未让她接触过朝政。关攸宁即便心中常有见解,却不敢僭越。而今畅快写完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干政,丢下笔便要请罪。没想到倚在她身边看的傅青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道:“师傅何故如此?”
直到此刻,关攸宁才察觉屋内众人都退下了,只有他们二人,傅青云贴着他,手上为了阻止她跪下用力的握住她的胳膊,小半年的时间他似乎又长大了很多,整个人几乎将她笼在怀中,她瞬间被龙涎香的气味淹没的有些无法呼吸,那种紧张的危机感几乎一瞬间重回大脑。这半年她过的太安逸了,让她放松了警惕。
这么想着,关攸宁更紧张了,她挣扎了一下,傅青云便松了手后退一步道:“师傅别紧张,朕只是不知你为何突然要下跪。”
“臣女僭越,妄议朝政。”关攸宁不敢跪了,但仍是低着头。
傅青云见她这样便笑起来:“是朕叫你来议的,怎么是妄议?师傅是帝师,又有何不可议?若师傅愿意,日后朝上平顺些了,师傅也可来御前听政议事。”
“万万不可。御前议事是内阁要臣才能参加的。”关攸宁连连摇头:“昔日臣女为帝师也不可参与。”
“过了今年,朕便成年了,届时师傅嫁我做皇后,我大魏历来帝后同尊,自然可以议事。”傅青云说的轻松自然,但关攸宁却退后一步,有种“你果然图穷匕首见”的震惊和了然。
瞧她这副表情,傅青云又笑起来:“不然,师傅觉得关老太爷送你进宫来,真的就是为了给太后读书吗?”
“那你呢?”关攸宁反问道:“你要我进宫,是为了什么?”
“显而易见,是为了让师傅做我的皇后。”傅青云摊开手,似乎有些无奈:“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母后安享晚年吗?”
“可我不愿意成为皇后。”关攸宁小心翼翼说出这句话试探傅青云,又怕他突然发怒。没想到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师傅,朕并没有问你的意愿。你会成为朕的皇后,朕只是告知你这件事。在这宫里,人人都知道这件事,难道师傅不知道吗?”
“又没有人告诉过我。”关攸宁咬牙切齿的崩出这句话。
“看来是朕至孝,让师傅误会了朕的意图。”傅青云一脸后悔的样子:“那现在朕告知你了。”
关攸宁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竟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有那种羊养肥了再吃,原来我才是那只羊的后知后觉,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