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得鹿守在南监门口,等漫香一出牢门便扑上去跪地哭诉,那张刚洗净的粉面被泪水一冲,越发楚楚动人。
“那天我本是去蕉芸轩投靠的,谁知就因为替老板娘说了几句公道话,出门便被差爷们带走了,二话不说先打了我二十荆条,又让我装成屈打成招的样子吓唬老板娘,我哪敢不从,还求老板娘莫要怪我……”
“老娘在江湖上闯荡了小半辈子,没想到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亏了老娘还担心了一日你死在那些王八蛋手里……原来,竟是在骗我!”
漫香咬牙切齿,一掌捏起孟得鹿的下巴,把玩物品似的将她的脸庞粗暴地拧来拧去,终未从那蒙着晨雾的水蜜桃般的面皮上挑出半点瑕疵,“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材料!加以调教,必成大器!走,跟我回家!”
她满面阴霾瞬间烟消云散,笑声爽快得像三月春雷,圆瞪的杏眼也一下子弯成了元宝的形状。
漫香并不急着回店,而是特意到不良人当值的班房转了一圈,将身上所有铜板倾囊倒出,犒劳她口中那些“毛没长全的王八蛋”,热泪盈眶地感谢他们替自己洗清冤屈,若不是众人拦得快,她几乎便要下拜叩首了。
一群不良人被漫香连捧带喂,又是开心又是过意不去,个个将胸口拍得山响,应承日后漫香有事只管招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若搁在平时,长安城内的店家即使花费上百倍银钱也难以将这群“黑白通吃”的不良人打点得如此周全,眼下,漫香却机敏抓住“含冤入监”的天时地利,只消区区一把铜板,便将一屋子不良人全部收拢成了“一家人”。
“凡事发生,皆有利于生意”——这是漫香的营生信条,全长安城的人都相信即便他日堕入十八层地狱,她黄漫香也敢往孟婆的汤里兑水,从阎王的生死簿中抽纸!
趁着孟得鹿落单,白镜忍不住凑上前来低声提醒,“真以为她昨夜是担心你呢,别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孟得鹿眼波一转,暗示他详解。
“昨夜她真以为你受了严刑逼供,便把你当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怂恿你死扛,不过是想拿你给那些行刑的大娘子们一个下马威,你若扛得过,大娘子们便会觉得严刑的法子行不通,轮到她时,自然会转换手段,她便能躲过些皮肉之苦,再图后计,若是你在重刑之下扛不住死了,那些大娘子们自然更不敢继续滥用刑罚,甚至还可能对所有嫌犯草草含糊审问息事宁人,所以,你不过是被她拿作了挡箭牌而已……”
见孟得鹿露出茅塞顿开之色,白镜得意冷笑一声,“小娘子,长安城的水深着呢,一路好走!”
从南监出来的一路,漫香没有乘车雇轿,特意扶着腿伤未愈的孟得鹿慢悠悠溜达,仿佛在故意享受着整个长安城的人们那又惊又喜半信半疑的眼神。
“老百姓嘛,茶余饭后最喜欢听的就是偷盗放火,奸情人命,吃咱们这碗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