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杀死。
而直到此时,被护送进招福寺的窦太后心绪方从方才的惊涛骇浪中勉强抽离。
她轻颤着手,缓缓掀起那串镶嵌着珍珠的帘幕。
眼前骤然铺展开招福寺前大街上一幅凄惨景象,念及自己险些成为这其中一员,窦太后的面色愈发苍白如纸,双唇紧抿难掩心中的后怕与不安。
窦太后此行原是为了前往招福寺为患病的父亲——窦国相祈福,这本来就是临时决定的事情。
可明明是临时决定的事情,却遭遇到刺杀,这让窦太后的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对周遭之人平添了几分戒备。
自先皇驾鹤西去,新皇尚幼,朝纲不稳。
她以一介女流之身临危受命,在二王辅弼之下垂帘听政。
那些年,宫廷内外权力更迭暗流涌动,她亲历了无数政治斗争,她更相信这是有人要谋逆。
她看向内侍曹腾,眼神柔和了很多。
若非曹腾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决策引领车驾疾驰入招福寺的庇护之下,她此刻的或许早已命悬于一线。
这么一来,身边众人当中,也只剩下曹腾最值得信任了。
窦太后转向曹腾,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信任:“曹长秋,速遣可信之人,前往庙堂,告知诸公哀家无恙。”
曹腾,身为统摄后宫事务、位高权重的大长秋,闻言即刻躬身领命:“唯!”
低声对着身旁的一个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后。
曹腾又上前两步,在窦太后近处说道:“太后千岁,仆臣斗胆,恳请太后赐下懿旨,令京都之内的宗亲王公、文武百官及各路禁军严守驻地,以防宵小之徒趁机作乱。”
窦太后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曹腾察言观色,眼珠灵动一转又进一步谏言,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仆臣斗胆再请懿旨,调遣左威卫大将军,阳平郡公窦骁,领兵亲赴招福寺护驾。”
窦太后眸光微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位阳平郡公窦骁非是旁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执掌着皇城十二卫中赫赫有名的左威卫,负责守卫东面宮墙防务。而巧的是,左威卫驻地与招福寺相距不远。
这种时候自家人才是最可靠的。
于是,窦太后再次颔首道:“传哀家旨意,速召左威卫大将军,阳平郡公窦骁,即刻前来招福寺护驾!”
安顿好太后,大长秋曹腾又来到了招福寺门口,一眼就瞅见了宛如血葫芦般的沈云。
先前沈云勇斗恶徒,救下自己的一幕,这位大长秋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不免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但由于此刻的沈云浑身血水模样有些可怖,在加上浑身弥漫的血腥味,让即便是久经宫闱、见惯世面的曹腾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不欲过于靠近。
所以他只是对着身边的小内侍吩咐几句:“你叫那军汉,守住寺门,除窦将军之外不允许任何人入寺内!”
。。。。。。
招福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住人,消息迅速在洛京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
很快沈云就看到不久前还声势浩荡入宫的雍王,正迅速带领一群护卫向招福寺走来。
沈云轻叹一声,心中暗自思量:
在这窦太后遇袭的敏感时刻,洛京城内自然是人人都有嫌疑。而宗室诸王更是众人心中最为合理的怀疑对象。
雍王李钦,身为宣武皇帝之子,其本身就有作案动机。
这时时雍王带领护卫前往招福寺救驾,定然会引起窦太后的忌惮。
再一想招福寺本身就是雍王督办修建的,这下子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这明显是针对雍王精心布下的一场局,意在挑拨他与窦太后之间的关系。
沈云复又沉吟,若雍王不急于救驾反而选择按兵不动,留守原地。
那结果又将如何?恐怕亦是难逃非议。
如此看来,无论进退都要招惹猜忌的死局!
想到这,沈云不由得感慨布局者真的是厉害。
正当雍王携其精锐护卫来到招福寺前,沈云连忙走上前去。
“雍王殿下,请容在下传达太后懿旨。”沈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继续说道:“太后体恤宗亲,特命诸位宗王大臣安守于各自府邸以保社稷安宁。”
看着浑身浴血的沈云,雍王那张素来以俊美著称的脸庞上明显一愣,问道:“汝是何人?在何处当值?”
沈云却是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那份恭敬而不失冷峻的态度。再次重申太后的旨意:“殿下明鉴,太后懿旨已下,要求宗王大臣安守衙属府邸内,不得妄动!”
雍王身后一名白衣长史恼怒地看向挡在寺门前的沈云,呵斥道:“大胆,你敢阻拦王爷!”
沈云面色淡定,依旧重复道:“太后懿旨,除窦大将军外任何人不得入寺!”
那长史还要在争,岂料雍王嘴角轻扬。他悠然抬手,示意长史退至一侧。
目光饶有趣味地落在沈云身上,缓缓言道:“恪守本分尽职尽责,甚好,本王记住你了!”
言毕,雍王未作丝毫停留:“回门下省!”
长史不甘地落后几步,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目光如刀狠狠剜了沈云一眼。
待雍王一行浩浩荡荡远去,沈云方敢轻舒一口气。
表面上虽竭力维持着平静,然而内心深处却如潮水般翻涌不息。他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毕竟那可是权倾朝野的雍王!
当曹腾匆匆赶至寺口,眼前却并未觅得雍王的身影。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遂缓缓环视四周。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沈云身上:“雍王殿下呢?”
沈云闻言,双手交叠于胸前躬身一礼道:“回禀大长秋,雍王殿下率其府卫求见,被在下擅作主张阻了,现已退回门下省待命。”
曹腾听后,初时心中一凛。
雍王携卫而来,此事非同小可,但随即又闻得沈云已妥善处理,那份惊惧瞬间被欣慰所取代。
他望向沈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与深意:“阻得好!你守寺门之责,尽得其所。此番功劳,咱家自会记你一功。”
沈云闻言面不改色,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拱手道:“多谢大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