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不妥,劝她放下念头,却怎么拗不过她,心软之下……唉。
他只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终究是废了周折让她如愿入了东宫。
事后他才想通,令仪或许对太子是有几分心仪,但更多的是见不得那薛家女儿好过罢了,不愿屈居于那薛婉君之下一辈子,想争一口气。
这些年,他无数次后悔当初没有觉察她的想法,将她推入到龙潭虎穴之中。
从坏了薛家女儿的姻缘起,令仪与那贱人,或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吧……
莲宝定定看着刘显章,似在掂量什么,并未出声。
刘显章知是刚刚自己那番试探惹怒了人,这是正常之举,若吴先生不计较,他反而不敢信。
他疲累地长长叹出一口气,再次作揖,真诚的道:“还望吴先生,赐良策,给老夫父女二人指条明路。”
莲宝依旧沉默,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才感叹道:“刘老一片慈父之心,也罢。你我所为,都是扳倒薛家,待薛家倒塌,宫中那位娘娘就成了无根之浮木,还不任由你的女儿摆布?”
他目光悠远地看向皇宫的方向:“刘老门生故吏良多,却也知此时薛家气焰高涨,又无其把柄,只得避其锋芒。乱局之中,沉得住气之人,方能笑到最后,刘老并非急躁之人,不过是信不过某罢了。”
刘显章张嘴,想要说什么。
莲宝抬手打断:“某既选了刘老为5,今有一言相赠与刘老,某在此断言,薛家乃秋后蚂蚱,跳得越高死得越快,待时机到来,刘老自可请门生故吏对薛家落井下石,不必操之过急,宫中贵人也是如此。某言尽于此,刘老听也罢,不听也罢,告辞。”
莲宝说完,转身大步离开院子,白衣广袖飘然出尘。
不远处阖眼抱剑的千尘,蓦然睁开眼,飞下屋顶,飞身到他身后,随他一同离去。
老仆扶着刘显章:“老爷,就这么让他走了?”
刘显章心绪复杂,面上尽显病容疲态,他疲惫地反问道:“不然还能如何?”
老仆道:“老爷何等人物,何必与一小辈做小伏低,依老奴看,若此人不能为老爷所用,不如……”
刘显章轻叹一口气,摇头:“此人心机深沉,老夫也看不透。你看他只带了一人,以为好欺,老夫却看得出,府中所有人都敌不过他身边那一人,便是取你我性命,也不过随手之事罢了。”
有一刻,他甚至感觉到那人身上外泄的杀意,最后却收敛了起来,想来也是与那人最后的话一样,薛家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彼此之间无仇无怨,不必为敌罢了。
若他敢动手,哪里还有命在。
老仆大惊,就凭那一个抱着剑无甚表情的剑客?
“让人都散了吧。”刘显章不再就此事多说,他又吩咐道:“那株千年灵芝,是令仪所需,万寿节就来,尽快安排献与皇帝吧。”
老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老爷,这……”
刘显章拍拍他的手:“老夫知你想什么,大可放心,当今天子还看不上区区一株千年灵芝。”
当初他主动辞去祭酒一职,当今天子还是念他几分好的,这些年给他女儿用来吊命的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从未吝啬过。
灵芝以他之名献上,到时自会赐给他的女儿用。
老仆恭顺答道:“是,老爷放心,稍待片刻。”
他走到园子中间,朝着各处喊了一声:“都自行散了。”谷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没了动静。
出了刘显章的宅子,莲宝满脸冰寒。
待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莲宝问:“千尘,宅中潜伏了几人?”
千尘面无表情道:“三十有余。”
莲宝又问:“若杀了那老东西,你有多大把握?”
千尘简短道:“十成。追兵,麻烦。”
莲宝有些吃惊,转念一想,黎姐这些年走南闯北,要是千尘武功不好,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他心里有数了。
相谈之时,他早起了杀心,这老东西和他的女儿是继郭能之后,他最想杀的人。
只是想到这老东西门生故吏良多,是给薛家落井下石的最好人选,最重要的,是还能用这老东西稳住他那疯狗一般的女儿,他就忍了下来。
而且他不想连累千尘和黎姐,江湖和朝堂本就两个世界,各有各的门道,他不能让他们今后置身于官府的通缉,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
与那老东西交谈这一遭后,并不是没有收获。看書溂
他有种直觉,现下的局面是人为的,故意营造出的一种烈火烹油的局面,幕后正有一双大手在下这盘大棋,以前朝后宫为局,以朝臣为棋子,薛平也不过其中的棋子罢了。
如此大的一盘棋,却只影响局中之人,京中的百姓甚至丝毫无感,依旧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这么大的手笔,这么稳的民心,这下棋之人,不做他想,定是当今天子。
他的小妹,在其中又起什么作用呢?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莲宝面色苍白,心中痛楚难耐,又深深忧虑。
皇嗣、宠妃,他小妹的得宠与出事,是不是也在计算之内?
若是可能,他只想他的小妹快快乐乐活着,一家人在一起,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夫婿,过着安贫乐道的日子,莫要被搅入这肮脏的漩涡之中。
他忽然有点茫然,那疯狗还在宫中,随时就能害他小妹,不能寄希望于那老东西身上,只是他能做什么?
内卫司是一条捷径,但他没有把握,在朝堂和皇权面前,一个宠妃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内卫司能信得过吗?
甚至当今天子就算知道此事,会为了他无权无势无根基的小妹,去惩治一个门生故吏遍布、享有清名之人的女儿吗?
莲宝压下满脑的复杂思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