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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如雪,寂寞的冷辉将庭院映照,透过雕莲的窗扉,散落在青石铺就的寝殿内。
十六岁的少女,着一身月牙白裙,坐在那方凳之上。
三千青丝散开,挡住她略显瘦弱的背影。
谢绾取出白日里抢到的珊瑚珠子,看着珠子上熟悉的纹路,久久无言。
直到风吹过她的侧脸,她才恍然惊醒,擦去眼眉间的湿意,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刻刀,将珠子的表层缓缓削去。
爹爹当年将这手串交到她手中时的耳语,隔了十数年,再次萦绕再她耳边。
“绾绾,这三枚珠子里是爹爹送你的生辰礼物,等你遇到危难时再拆开。”
“可爹爹宁愿你一生安稳和乐,用不遇灾殃。”
刀锋一点点摩擦,表面的珊瑚粉渐渐脱落,露出藏在珠子里被揉成一团的银票。
谢绾摊开,每张都是三万两。
这是当年扬州城能兑换的额度最高的银票了。
也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底气。
她拿着这九万两,可以任意去南方找个小城,衣食优渥地过一辈子。
父亲为了她,殚精竭虑。
就连谢氏满门被灭,尸骨全无,她也能靠这笔银子得享一生安乐……
谢绾再也绷不住了,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爹,娘,绾绾好想你们啊。
……
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的李承赫听到下属的汇报,眉头微皱。
批改完最后一份奏章后,他将笔墨放下。
他的父皇,如今的昭和帝年逾六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事务大多交给他和周丞相来处理,互为掣肘,互相监督。
每日处理完政务,基本上都到子时了。
本以为府中的女眷都睡着了,怎么谢绾还不睡。
“哭了?”
他皱眉询问,“伺候她的人呢?”
“回殿下,谢姑娘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平日里都让下人去下房住着。”
“胡闹。”
淡淡两个字,难掩君威。
过来汇报的下属,将头埋得更低了。
常人只道这位太子温厚和煦,待人接物如春风般周到。
可只有在他手下办事的人才知道,他们这位主子,最是令行禁止、果敢狠厉。
朝廷上下,面对圣令也许有人尚敢拖延,可面对这位太子的手谕,谁也没那个胆子拖沓。
那是笑得最温和,刀子动得最狠的人了。
没有铁血手段,如何用十年时间,从籍籍无名的流浪皇子,成为真正的储君?
别看现在有些官员吹捧三皇子、别看后宫的皇贵妃如何作威作福,可京内真正掌权的人都清楚,这大安朝的天下,必将是、也只能太子李承赫的。
“罢了,孤去看看。”
李承赫起身,迎着月色朝殿外走去。
灯影绰绰,如梦似幻。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少女,背影清寂,犹如一幅浓淡得宜的山水画。
如缎一般的长发,散垂在后腰,月光照在其上,泛着月银色的光泽。
看着那熟悉至极的青丝和背影,推门而入的李承赫,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