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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太监寿月撑着伞来到檐下。
“太子爷,雨这么大,咱们是回府,还是在东宫里住下?”
大婚之前,李承赫住在东宫,如今他虽离了宫,有自己的府邸,但东宫里的布置还跟从前一样。
有时进宫商谈国事,熬到太晚了的话,他便会去东宫过夜。
李承赫并未回答去哪儿的问题,而是吩咐起了差事。
“内务府的主管该换了。”
“隆兴行的掌柜也换了。”
“盘查一下皇室涉及的营生,全部拢到我们眼皮底下。”
寿月恭声应下,“遵命。”
李承赫盯着雨幕沉吟许久,忽然问道。
“今日……是不是五月十五了?”
“回殿下,确实是十五。”
“怪不得这么大的雨呢。”
李承赫自嘲一笑,“距离当年那场大雨……已经整整十年了啊。”
“不回太子府,也不住东宫”
他淡淡道。
“去白鹿胡同。”
寿月呼吸一顿。
那个地方……
……
一辆青色的宽棚马车,急速地行驶在落雨的街巷里。
车辙溅起的雨水,淋漓成行。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车停在一处青宅小院前。
青宅小院的门房躲在门檐后,靠着墙壁呼呼大睡。
李承赫并未管他,撑着伞,推开木门。
院内,灯火通明。
一身白衣的女子,伏跪在亭台之中。
她的面前,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点着香炉,袅袅烟火萦绕在香炉后的牌位之上。
三个牌位。
谢氏夫妻之位,谢氏绾绾之位,谢氏玉衡之位。
女子的身旁,则是刚刚燃烧元宝留下的一地灰渍。
今年,是谢府被灭门的第十年,今日,是灭府的祭日。
她听到木门响动后,似是知道来者何人,跪直了身体,声音冷漠。
“还以为姑爷您国事繁忙,不会来了呢。”
她叫环佩,是陪着谢绾长大的贴身婢女。
李承赫当年被巡抚带回京城时,谢氏父母担忧他身边没有照料的人,便让环佩跟着北上。
环佩机灵,又会些医术在身上,此行定能保李承赫平安。
没想到,最后谢氏被抄家灭族,跟在李承赫身边的环佩反而捡了一条命。
作为谢府唯一的未亡人,她在此宅院内,十年如一日的诵经祈祷,惟愿老爷夫人、小姐、还有夫人肚子里未出世的玉衡少爷,得生天界。
李承赫没有理会她,掠过雨幕走到凉亭中。
三跪九叩后,点了三柱香,供在牌位前。
环佩红肿而麻木的双眼,抬头看他。
“若小姐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不敢认了。”
“当年百毒缠身的病弱少年,如今矜贵威风,一呼百应。”
“李承赫啊,你跟你那太子妃在床第婉转之间,可曾记起过小姐的音容笑意?”
李承赫深吸一口气。
“环佩,你不必逼我,我不比你过得好。”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环佩内心最深的痛。
她猛地站起来,声声质问。
“您过得还不好吗?”
“文瑶密石,珠缨宝络。”
“金银为屋,文石为础。”
“勾勾手指,整个大安朝都是您的。”
“姑爷,奴婢真的后悔极了。”
“当初老爷散尽家财要就你时,奴婢就该用这条命拦着。”
“这样,我们谢府上下也许还有条活路啊……”
这么多年了,环佩仍无法释怀,陷在自己的执念中。
无论谢氏灭门的幕后黑手是谁,他李承赫都罪无可恕。若没有李承赫,她们在扬州的日子,过得多么肆意温馨。
“我今日不是来跟你争论。”
李承赫往前走了两步,探手拿过谢绾的牌位,将其塞入自己怀中。
“往后,谢绾供在太子府中。”
今日与凌皇后撕破了脸面,他往后也不必顾及了。
当年的事,也该好好清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