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就说罢,——我还能管住旁人的嘴不成,再说”
“她们说的也没错啊。”
声线越发细小,脸上却仍带着温软的笑意,此刻她独立疾风之中,一如一株外柔内刚的劲草。
路行舟却发现她眼中闪动的晶莹。
“走吧,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个旁的住所,你不必同她们挤在一起,自己住也方便些。”
听得出,路行舟这是心软了,方才那一些人说的话虽难听,也的确是朝前推了她一把。
路行舟这种世家公子的心性,
棠意还是稍能摸透,无非是自以为是,只要处处突出他的本事与正良便是了。
是男人没人不吃这一套,于是她又往深处探了一分,“等下了船我便走,走得远远的,若让你继续跟我这种人在一块儿,会折损你的名声的。”
“哪里的话!”显然,路行舟是听不得这些的,他疾声打断,“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你也别那么想!”
“随我来!”话落,他竟也顾不得旁的,扯了棠意的腕子便朝楼梯上走,到了一楼挨个儿舱门推开,最后在一处空房外停住脚步,“你就自己住在这里,旁的事什么都不要操心,若再有人欺负你,就同我来讲!”
船上的夜风尤其大,棠意身子单薄,他掌心的温热透过衣料传来,她垂眼望着被他拉扯的腕子,唇角轻抿。
方才一时情急,路行舟见她磨磨蹭蹭不肯挪动,属实瞧不过眼,这才与她拉扯。
这回放开,掌心似还存着她身上的温度。
见他又是一副无措模样,棠意心下暗喜。
“我知道了,多谢。”随之步入房中。
路行舟亲自将门合上,却于门外站立良久。
自小他最受不得的便是这种软绵性子的女子,凡事不争不抢,只知避让退缩,若无人帮扶,不知要吃多少亏。
路行舟看不过去,棠意这样,倒激了他心里的一个念头,想着与姜芙商量一下等回京后如何安顿棠意,他径直走上三楼,来到姜芙房门口才想叩门,转念一想似这个时辰来找她问话有些不妥,抬起的手终是又放下,扭身下了楼去。
这两日平静无波,崔枕安手里很多公事,皆是各处呈报上来的密信一类,为图个专心,他夜里未同姜芙住在一处,这两天一忙起来,他整个人都紧紧绷着,眼睛发酸发胀,痛得厉害。
暂将笔搁下,身子朝椅背靠去,松了口气。
一股凉风吹来,再睁眼时正瞧外面有一轮满月,满月似银盘,似泡于潮水之中,把江水打破了倒影,似碎星长河。
“什么时辰了?”他揉了揉酸疼的山根问道。
长侍将桌上的灯挑得亮了一些,粗手笨脚的险些烧了手指:“回殿下,已经过了亥时了。”
这般笨拙让崔枕安不禁皱起了眉头。
从前伏案忙务时,皆是方柳在一旁伺候,伶仃不在,倒让他不习惯。
时辰太晚,他觉身子僵硬,自椅上站起身出了门去。
隔壁住的就是姜芙,门口有两个婢女守着,一见是太子,一人齐齐朝他福身下去。
他只稍抬了手示意一人平身,而后推了门进房。
外面的狂风被门板隔得干净,一入室便觉着有股氤氲的水气。
厚重的屏风所隔之处,传来淡然的香气。
他听到哗啦的水声,是姜芙在洗澡。
大步上前,锦云靴踩于轻毯之上,踏步无声,里面的人浑然不知有人入室。崔枕安也仅能隐隐瞧见她的轮廓。
屏风上搭的是换下来的
衣物,他长目一扫,那枚天青色荷包正挂在钩架上入了他的眼。
方才隐隐听到门声响动,姜芙自桶中扭过身来却没发现有人,隔着屏风也看不真切,心里还想着是不是婢女进来送东西。
待将身上的晦气都洗净之后,她裹了干净的软袍在身,巾帕卷在湿发上绕出屏风,这才发现崔枕安不知何时不声不响的站到了窗边,手里拿的竟是那枚天青色荷包。
“你何时来的?”擦发的动作稍缓,目光直落在那枚荷包之上。
他指腹在荷包上打转,侧过头来,冲姜芙温笑,“方才。”
“这个你竟还带着。”火光之下,天青色变得浅淡,他记得这东西,是姜芙先前在太子府中做的。
过了不久她便跑了。
这回这东西不仅尚在,还被她缝了一条线绳,显然是日日挂在身上的,崔枕安拎起在身前晃晃,“你好像格外中意这个。”
“我喜欢这个颜色,上面的祥云是我绣过最好的。”姜芙大步行过去,伸手想要将荷包抢回,却被他提前闪开,偏生不给。
“头发湿着,也不知擦干。”见姜芙发上还滴着水,暂将荷包搁在桌角,单手取过巾帕帮她擦试,“怎么这个时辰洗澡?”
姜芙未答语,长发被他攥在手中,她也十分配合的朝前一步,借机将那荷包挪到一旁,他看不到的地方去。
身子微微前探,雪颈修长,隐隐有水珠顺着肌理滴下,紧接着崔枕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目一弯,单手抚上她的纤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