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又抡了她一巴掌,“韵宁,你主意太正,手腕太狠,淮康也隐忍了你多年吧?”
隐忍...
年复一年的相夫教子,八面玲珑的应酬,到头来,仅仅换回丈夫的隐忍,儿子的怨气。
“是啊...夫妻不睦,京臣不理解我。”周夫人眼眶蓦地一红,“我图什么?官场里的男人,哪个不是往上爬,豪门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扶持丈夫,维护家族,辅佐儿女?”
“母亲。”周京臣忽然扔了毛巾,望着木板的影子,“您究竟要我怎样?”
周夫人怔住。
“我半条命给了周家,给了李家。和关靓,和华菁菁,我试过了,也订过婚了。”他又望着周夫人,眼神空洞麻木,一片废墟,“您还是不放过我剩下的半条命。我出生至今,一切服从家族,有一丁点是服从我自己吗?”
周京臣仰起脸,外面的天,是化不开的乌墨。
他胡茬沧桑,眼含倦色,压抑地笑了一声。
“哪天,我一不留神,遭了暗算,残了,毁容了,祝卿安不嫁我,哪家的小姐都不嫁我,您就不活了吗?”
周夫人拜佛,多多少少是迷信,这话不吉利,太晦气,她身躯一震,“京臣!”
“您的日子该怎么过,继续过。”周京臣缓缓站直,“您当作我已经残了,省一省力气,行不行?”
他卑微,恳切,像一支利箭,横插在周夫人心头。
久久死寂。
“您不把禧儿带回来,也没我这个儿子了。没有儿子,又娶什么儿媳呢?”
周京臣跨过门槛,步履迟钝,挪向东厢房。
夜色,月色,包裹了他。
如同这半生,家族,尊荣,权势,供养了他,也裹挟了他。
......
叶柏南坐在湖畔的游船上,一壶青梅酒,一个唱曲的女人,他阖目,轻轻打节拍,气定神闲。
“酒不错,你尝一杯。”
“李韵晟被拘留,是周京臣报了警。”财务总监心烦意乱,在甲板上来回踱步,“分明栽赃给周京臣的兴奋丸,又扣在李韵晟头上了!”
叶柏南一边喝酒,一边安抚,“原本的计划,先铲除周京臣,再铲除李韵晟,颠倒顺序而已,不影响结果,你慌什么?”
“明面上,我和崔董、贺董是李韵晟的人!现在李韵晟陷害他,他安然无恙了,会饶了我们吗?”
财务总监大彻大悟了,搅入周、叶的斗争,他们全部是棋子,是炮灰,捞不到好处。
“你真以为区区一颗药丸能扳倒周京臣?”叶柏南倚着船板,“周淮康的招牌如今仍有分量,你太愚蠢了。”
“那您...”
“废掉李韵晟,引发李家内讧,很不简单了。”叶柏南噙了笑,注视着女人拨弄琴弦,“一个雄厚复杂的集团,忌讳流言蜚语,周京臣肯定对外封锁,你去大肆宣扬,舅甥互相残杀。”
财务总监咬了咬牙,“我宣扬...周京臣不折腾死我?”
“他内忧外患,没工夫折腾你,你出一份力,多记一份功劳。”叶柏南重新阖上眼皮,“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只不过,一个没用处的下属,又了解上司的秘密,下场是什么?”
“我干...”财务总监冷汗直流,小心翼翼退出船舱。
叶柏南的秘书这时走上船,“李家老宅天翻地覆,禧儿小姐离开了,行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