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策打断他,中气十足道:“老臣管教劣徒,无人能拦!即便是陛下,也不会拦!”说罢,云策狠狠抽回手,对着乔奉之就是一柳条打了下去。
“说!为何休弃发妻?!”云策怒问,接着又是一柳条。
乔奉之却是眉也不皱,一副云淡风轻。有一瞬间,竟似一尊雕像,无喜无悲,遍体透着死寂。
“说!”云策又抽了一柳条下去。
乔奉之终于轻轻开口,语气里皆是冷漠疏离:“相国大人,您教下官的东西的确很多,却没有教过下官,不可喜欢男子。如今,奉之与宥王殿下情同知己,决意此生同行,自是要一心一意待之。而家中糟糠又迟迟无子,不休待何?”
“你!你!”云策一贯的从容气度瞬间瓦解,气得连连抽起他来,霍景遥一看,又急着上前抓住了他手中的柳条,道:“相国大人!本殿命你,速速离去!”
云策不卑不亢道:“宥王殿下,在这南乾,只有陛下和东宫二位,可以让老臣离去!殿下若识趣,便不要过多干涉,否则今日,老臣便越矩一回,替陛下管教您一回又有何妨?”
“你!你……你想倚老卖老?”霍景遥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干气着却是说不出话了。
乔奉之淡淡道:“景遥,退开。好歹师徒一场,我便让恩师打痛快了,以还此恩情!”
“什么意思?”云策明眸一沉,问道:“还此恩情?然后呢?”
乔奉之毫不犹豫道:“然后两不相干。从此奉之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与您断无干系!还有,请您回了殿下一声,奉之愚材,不配殿下赏识提拔,前尘一并谢过,后路,风流云散。”
“奉之!你!!”云策额上青筋暴起,一双明眸中风云变幻,莫测如渊。僵持了这么多日了,乔奉之终于不再是打发,不再是躲避,不再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是坚定清晰地说出了决裂的心意,那样毅然,那样决绝。
云策久久盯着他,两方僵持了许久,云策终是慢慢放下了手,语气无奈而疲倦:“为师知晓人心善变,却不知如此之快。可为师更知,世间之事没有无缘无故。为师再问你最后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休妻?暮染一介妇人,碍不到你任何事!还有,为什么离经叛道,舍为师与东宫而去?”
乔奉之听罢,忽地赤红着眼痴痴笑了起来:“为什么?呵呵呵……为什么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相国大人要打就快些打,不打就让下官目送您离去,愿您此程再无遗憾再无孽。”
云策听罢,忽地身形不稳,倒退了两步。
乔奉之却已悠然回到了石桌旁,端起桌上的酒杯轻嗅一口,悠悠念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哈哈——”
云策气极,颤着手指向他:“竖子也!无心再惜!”说罢,他狠狠扔了手中的柳条,拂袖盛怒而去。
庭院风波平了,霍景遥连忙奔到乔奉之身边,对着他仔细打量,一边道:“奉之!你怎么样了?哪里疼?这个老顽固,动起手来竟这般狠,你从前该是受了多少罪啊?”
乔奉之痴痴笑着摇摇头:“景遥,世间最疼,不在身,而在心。”
霍景遥道:“奉之,这个我自然深有体会。可是,事到如今,就连我都有了疑惑,你究竟是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弃妻退党,这么决绝。你……你真的是为了我吗?还是,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乔奉之依然笑着摇头:“没有什么缘由。弃妻,是在我倒向你的那一刻,生命里就已无她了。退党,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霍景遥将信将疑:“真的?真的没有别的缘由了?”
乔奉之低眸看他:“说来倒是也有,那就是你如此可爱动人,我心荡之,情愿惜之。”
霍景遥严肃认真的俊脸一下子垮了,慢慢露出了欢心的笑意:“奉之,我爱死你了!”
“呵呵……”乔奉之低笑几声,继续饮酒。眼前风月无边,仿若虚空之境。
……
云策败阵而归,又亲自来了一趟合欢巷,然而在姚暮染这里更是问不出什么,她只推说乔奉之怨她无子,其余的,自个儿都是一塌糊涂。云策连连叹息,安慰了几句后,摇着头走了。不过很快,他就命人给姚暮染送来了许多赏赐,姚暮染知道他是真心真意地心疼她,并非是愧歉打发,所以欣然接受,让他安心,并让福全去了一趟相国府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