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追逐啊,多么无力的追逐啊。
一个男人,得有多么无可奈何,才能将一份爱慕压低到这个程度。
她终于了解了,明白了。
他送来的欢快曲谱她已习会,有时弹弹,听着那旋律,的确能令人愉悦心情。上林苑赛马日,他又送马来给她,是啊,若无相当勇气,一定缘由,他一介外臣怎敢当众骑马追她而来?还嘱咐她不要与前朝家族瓜葛。甚至,还担心她不听他的话,后脚又派绿阑进宫来传话,说他愿意做她前朝的后盾。
无一不是用心良苦啊。
那么,这份爱慕,源于何时何地呢?凤都城初见吗?那可是她最狼狈最糟糕最泼辣的模样,他偏就喜欢了吗?
姚暮染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竟是这般糊涂。尤其情爱上,愚蠢迟钝到无可救药。
浑然不知霍景城的那一年暗恋,浑然不知袁墨华的心,甚至,与乔奉之婚姻的终结都浑然不知缘由。真是可笑可叹啊。
而最可悲的事实是,是他们两个,害死了绿阑。
是情还是孽啊?
惟余冗长叹息。
第二日一早,袁大人无故旷朝了。而袁夫人这边,一夜没有等回夫君,又得知他旷了朝会,当即便意识到出事了!众所周知,宸妃对袁大人可是有着不满的,眼下被她叫走,后一夜未归,恐遭不测啊!
她满脸急色,连说如何是好。
侍婢见她心焦,道:“夫人,大人是被本该在清尘寺的宸妃娘娘叫走的,眼下人又一夜未归旷了朝会,决计与宸妃娘娘逃不开干系!夫人便如实上报陛下就是。”
袁夫人凝眉细思,良久,坚定摇头:“不可!我们只知是宸妃叫走了大人,后面的事便一概不知了,陛下那边我们更是不能轻易吐什么话,事关宸妃,一切敏感,于大人也十分不利!此事唯有找见大人后才能定断!索性眼下,大人旷了朝会之事陛下那边什么也没说,咱们就派出府兵先行找人吧!若今晚还是找不回来,那么再从长计议吧!”
就这样,袁府暂且按捺不提,没有放出只字片语,只派了自家府兵上街寻人,却奈何袁大人行踪成谜,府兵们几经周折还是一无所获。
外头一片火急火燎,而回春医馆中倒是一派静谧,治病养伤之地总是清净些,即便人们进进出出,也个个端得自觉安静。
袁墨华所在的是一间独立的房间,不闻外间疾苦,静得针落可闻。
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黑暗也驱散了苍白,将袁墨华的俊脸渡上了一点暖色。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人就慢慢醒转了过来。
疼!身体的剧疼才袭来,紧接着,昏迷前的一幕一幕就飘回了脑海。林中有女,冷艳魅毒,狠绝如斯,一力杀他,眼都未眨......
疼!心已疼的无以复加!
“咳咳......”他痛苦发咳,艰难抬手抚向了自己里里外外都发疼的胸膛。
“大人!大人你醒了?!娘娘!袁大人醒了!”香卉激动雀跃的声音登时令房内的几人从死寂中仿若活了过来。福全与碧芽忙奔到了床前,此时,谁不是大喜过望呢?
只是,袁墨华却在听到香卉的最后一句称呼时,竟是立时忘了咳,他猛地吃力转头,正对上了几人之外姚暮染那双幽深定定的眼。
此时那双美眸里的神色,与在林中时,已是天渊之别。
几分哀莫,几分愧疚,几分颓然,皆交织着凝聚在了那双碧水明眸之中。
眼前的她,他闭眼前是狠,再睁眼是温。袁墨华尚是虚弱混沌之际,一时见了与昏迷前截然不同的温和一面,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姚暮染却抬步向他定定而来,在他一眼不眨的注视下,停在了他的床榻边。
她背光而立,窈窕身影笼于耀耀天光下,似缥缈仙子,仿佛随时能虚散而去。她轻轻开口,语气温却淡:“袁大人,你醒了。”
袁墨华终于彻彻回神,看着这样的她,一时无可说,只沙哑着回了一句:“想不到,袁某还真是命硬,让娘娘失望了。”
姚暮染避而未答,看向床前三人,命他们退下了。
袁墨华定定看她,哪怕此刻独处,等同又落在她的手里,但他竟无丝毫不安。对于她,他已算是用血买了几分了解。她的狠,她的绝,他终于尝出来了。她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只有她不想做。那么眼下他还能睁开眼来,便是她已收手了。
不愧是天子的宠妃啊,被他养在深宫,得他亲自调教,早已褪去曾经卑微的皮,骨肉尽换后,天地不怕了。
姚暮染看到了他唇角那一抹哀凉苦涩的笑,她语意喟然,字字清晰道:“袁大人,是我错怪了你,错伤了你。我已知道真相了。但事已至此,还望袁大人给我一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