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当七海建人看到五条悟懒洋洋地从「帐」里走出来,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位异性的手——这么一幅多少显得有些诡谲的景象时,产生了怎样的心理活动。
但看他站在车边,平静地问出回程要我开车吗的样子,倘若不是把全部精神都用在了控制自己不要大叫着甩掉那只几乎把她捏到骨折的手上,哈泽尔都想为他的专业素养和成熟社会人风范鼓掌了。
七海很厉害吧五条悟歪头,热情地向哈泽尔炫耀自己的后辈。
随后他又笑嘻嘻地对七海建人说:七海先回高专吧,我带这家伙去参观我的公寓。
被叫作这家伙的哈泽尔毫无反应,就好像她身边站着的不是除了性格以外哪里都十分完美的大帅哥,而是一根除了挡路之外绝无用处的石柱似的。
七海建人当然不至于为了初次见面的同事怀疑自己相识十年的前辈,但他上车之前仍然头疼地提醒五条悟:再怎么说也是教师,请注意安全,不要违法犯罪。
五条悟对后辈摆摆手,意思是既不会注意安全、也不保证自己不违法犯罪。
他改用两根手指捏着哈泽尔已经肿起来的手腕,隔着绷带左右看看街景:啊,回去之前买一盒蜜瓜奶油三明治作为明天的早饭吧。
姬野要吃吗还没等哈泽尔回答,五条悟就说:总是对自己的姓氏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不行啊,哈泽尔,会被怀疑是假名的。
哈泽尔:……倒是给她反应的时间啊,这家伙故意的吧感觉比上次见面还要气人啊。
她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道:我在控糖,不吃甜食。
啊抱歉,只是礼貌性地一问。
即使下一秒你就要因为低血糖而昏迷,我也不会买给你的。
五条悟接过装三明治的纸袋抱在怀里,晃了晃哈泽尔的手腕,好啦哈泽尔酱,跑起来跑起来,那边老爷爷牵的柴犬都超过你了喔,还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像什么样子!哈泽尔说:到底为什么要和狗比——话说到一半,她险些被骤然奔跑起来的五条悟当场拽到脱臼。
余光里,路边正龇牙咧嘴拖着主人前进的中型犬看着他们的方向愣了一下,随即嗷嗷叫着挣扎得更欢了,颇有向模范前辈学习的风范。
哈泽尔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在家族受训的时光。
每隔几天教官都会亲自(坐车)带他们跑二十公里,那家伙从车顶探出半个身子,冲半死不活的学员们做鬼脸、吐舌头、辅以脏话和人身攻击。
时隔近十年依然让人想起来就血压升高的面容渐渐和前方可恶的小白脸重合起来。
是的,五条悟正一边高速奔跑,把哈泽尔遛得像一条五官移位的狗;一边回头观察她崩坏的面部表情,随时作出十分不客气的评价。
即便忙碌成这样,也不耽误他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灵活地避让路上的行人,顺便把哈泽尔甩得一头撞在树上。
喘得好厉害啊,平时没怎么锻炼过吧啊,抱歉抱歉,忘记了哈泽尔酱脑袋笨笨的不会自己转弯呢。
没有被磕得更傻吧快点快点,刚跑过六条街怎么看起来就像快要死掉了要去医院吗,啊不过最近的医院离这里有十一公里而且还是要跑着去喔——呜哇,出了好多汗!睫毛和头发怎么都黏在一起啦,真邋遢啊哈泽尔酱,我来帮你拨开……噢,不小心拔掉啦,抱歉,是要对上司感到愤怒吗眼神有点恐怖喔。
哈泽尔在第一次试图说话时被风吹得岔了气,为了保存体力,不得不全程沉默着忍受五条悟语言夹枪带棒还要上手攻击的职场霸凌行为。
半小时后,五条悟终于停止了他临时起意的急行军,连一滴汗也没出,人模狗样地走到公寓服务台前要了一杯蜂蜜柠檬水,递给已经快要失去人形的哈泽尔:要喝吗很甜喔,控糖期好像不太能喝这个,可惜没有其他的咯。
其实是有的。
但管理员面带微笑地看了看这幢高级公寓的VIP住户,从善如流地对眼前风格迥异的两个人鞠躬致歉:是的,实在抱歉,我们会立刻改进,增加更多种类的饮品。
哈泽尔接过纸杯,满是汗水的手指打滑了一下,五条悟用指关节顶住杯子,笑意盈盈地说:既然接下来了,就要心怀感激地喝完才行啊。
他得天独厚的声音在正常的时候十分迷人,然而正是因为这家伙的正常状态占比实在很少,让哈泽尔在身心疲惫中依然警惕地打了个激灵。
她抿着饮料抬起头,看到五条悟单手掀开绷带一角,用拥有雪白睫毛和晴朗天空一般的虹膜的美丽眼睛,对管理员无比乖巧灵动且刻意地眨了一下。
他从红着脸的管理员手中接下另一杯柠檬水,同时依然没有放开手里牵着的一条哈泽尔。
托他的福,湿漉漉的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