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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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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夏荷拿着一根棍子,从按摩店出来,穿过门洞,而后一直往南去。那是一根枣木棍子,生得笔直,拇指粗细,棱角已被刀子削掉。
夏荷用棍子敲打着地面,缓缓地走,棍子在她身前一米的地方,来回摆动,不时碰到路边石,微微震颤,等到虎口发麻,她又换另一只手握着棍子。
夏荷在前面走,霍天鸿在后面跟着,两人相差十几步。霍天鸿是独自来到这里的,他通过照片认出了夏荷,可他并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跟着。
汽车的喧闹声逐渐大了起来,面前是一座跨河大桥,桥很久了,黄色的漆已开始剥落,夏荷在红绿灯前止步,而后问:“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霍天鸿一愣:“你知道我在跟着你?”
“当然。”
“可你看不到。”
“但我听得到。”
“我离你很近吗?”
“也许。”
“多近算是近?”
“这座桥上的声音,我都听得到。”
霍天鸿有些难以置信,他环顾四周,只觉眼前的破旧的一切,像是一副描绘蒸汽时代的画作,仿佛处处都老得作响,哪怕是路面都被碾得嘎吱作响。桥下的水流滚滚向北,桥上的栏杆摇摆不停,笛鸣频起,冷风让人心乱。
夏荷开口了:“你听到了吗?”
霍天鸿:“听到什么?”
夏荷道:“水流声,这水听起来,不似往日干净了。”
霍天鸿朝水里望去,一截断落的栏杆插在水里,阻断了部分水流,夏荷接着道:“是一块铁器吧,我听到了水流冲击铁片,发出的嗡嗡声。”
霍天鸿瞧着夏荷,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明明就站在夏荷的旁边,可是面前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耳旁不停刮过的冷风,这些早已把水声遮盖得微乎其微了,哪里还能听得到水流中细微的差别。
夏荷道:“是铁栏杆吧。”
霍天鸿惊诧道:“你怎么知道的?”夏荷举起枣木棍,敲击地面,“现在汽车的声音少了,应该是绿灯了,我们先过马路吧。”
霍天鸿跟在夏荷的后面,慢慢地走着,夏荷道:“我曾经在下雨的时候,听过铁栏杆的叫声,也在有风的时候听过。它叫的很柔,虽然它是一块铁,但是其实它的声音很闷。可人们似乎都觉得,铁器的声音一定是尖的。”
两人走到了对面。
这是一条通往市场的小路,两旁是树木、田野和零星的民房,夏荷道:“我曾听人说,刚才那座桥的路面上有个坑,有时会有车子失控,剐蹭栏杆,栏杆就会发出很尖的叫。可我用手抚摸它的时候,它叫得却并没有那么尖。”
夏荷道:“也许铁器也和人一样,受伤就会大叫吧。我刚刚听到它叫的很舒服,于是猜测它大概是在水里了,这里的水很柔,冬天也不会冻。”
“你能听到多少?”
“猫。”
“猫?这里怎么可能有猫?”
“你仔细听,风里有躁动的声音,和人的心跳一样。”
霍天鸿皱着眉头,四下搜寻,他不相信这里有猫,他跟本没有听到猫叫,忽然他看到一个黑影在远处的田野里扒土,掩盖粪便。
是一只黑色的猫。
它很快消失了,扬起一阵沙土。
“你究竟是怎么听到的?”
“用耳朵。”
“我知道用耳朵。”
“你能看见。”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看不见,就能和你一样听到?”
“当然,但你终归是能看见的,所以你不会依赖它。”
黑色的猫不知从哪里一跃而出,蹿过两人面前,又有三两只不同花纹的紧随其后,一并消失在了左右,两旁的民房多了起来。
“我听到猫多了起来,市场就快到了吧。”
“是的。”
霍天鸿抬头观望,不远处已有数道白烟升起,烟不高,差不多到了房顶,就基本上消散了,“我跟了你这么久,你也没问我是谁。”
“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
“当然。”
霍天鸿有些诧异,夏荷止步,转过身来,微微仰头:“人们说,跟对方说话的时候,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才算作礼貌,对吧——霍警官。”
夏荷的双目上,仍覆着那层薄薄的黑纱,黑纱下一双眼睛若隐若现。霍天鸿想,如果她看的见,那一定是一双美妙绝伦的眼睛,像是鱼儿追水,有一种天然的诱惑力。他敢肯定,至少大部分男人,是受不了她的目光的。
霍天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黑纱下的双眸,仿佛两个人已透过那层薄薄的遮目黑纱,四目相对。有风吹过,霍天鸿从臆想中挣脱出来。
“你认识我?”
“我记得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
“是啊,收音机。我在那里面听到过你,你是杰出青年,在警队里很有名,经常接受采访,我听说你常做好事,办案能力很出色。”
霍天鸿没有说话,他现在心里只觉得难受,像是有一根细长的荆条盘在他的心脏上,刺得浑身瘙痒,想要摘除却无能为力。
夏荷又继续走路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是那件案子吗?”
“是,我听说你‘听’到了很多嫌疑人的特征。”
“是啊,我躲在床底,听得很清楚。我记得那夜有风,但有时强有时弱,天上的云应该不少吧,可能前半宿没有月亮,后半宿才有。”
霍天鸿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一个盲人。她说话冷静,条理清晰,言语中蕴藏着一种独特的安静,好似只要一开口,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
两人到了市场。
从小路出来后,看见了市场的大栅栏门,进去后分左右,有两个铁片大棚,左侧是卖菜的,右侧是卖肉和水果的,海鲜在更右,因为买的人少。
“你想问我什么?”
“我……”
“如果一时想不起来,那不妨陪我逛一逛,已经很久没人陪我逛了。”夏荷说得很随意,她说完便径直朝着卖水果的地方去了,霍天鸿跟了上去。
夏荷在挑选苹果,她仿佛熟悉这个摊位的位置。带着草帽的老板说,她几乎每个周都会来,她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的手。
霍天鸿看到,夏荷将枣木棍放在地上,弯下腰,拿起一个苹果,她不捏,只是放在手心里摸。霍天鸿道:“李春生不会陪你来吗?”
“有过一次。”
“为什么?”
“那时候我刚刚搬到这里,租了他的铺子,他说这里有市场,于是带我来逛。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她让我蹲下挑苹果,他则是领着一个肉铺的老板来看,后来那个卖肉的晚上便到了我的店里去,李春生在外面守着。”
“你没有……”
“我叫的很大声,可是不会有人来管。那晚我听到两个声音,一个是床晃动的声音,一个是李春生数钱的声音,后来我经常听到这两个声音。”
夏荷称了七八个苹果,从口袋里掏出钱,两手一捻,摸出钞票的面额,而后递给老板,她将苹果挨个装进手臂上挂着的布袋里。老板找了钱,她又蹲到地下,拾起那根枣木棍,敲打着地面,向另一个摊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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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白色的窗帘飘起,吹得人心发凉,龚常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