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轻轻拿起茶盏喝了口茶,轻轻站起身对这俱文珍笑道:“将军何意,小女前几日是回府了,但是并未中毒,将军所谓赠药疗伤从何说起”
俱文珍是有备而来的
那日在长兴楼与令狐源密谋时,闯入一蒙面红衣少女,一时大意没有擒着让她逃了,远远觉得中了自已的袖箭,也就没有太在意,一是箭头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当时又值夜禁,找不到人救治,所以并无在意,叫自已手下带几队兵士记城搜索,找到尸L埋了就是,也不必纠结其身份,如诺身份尊贵找来问罪,反正蒙着面推说自已不知情就是,结果第二天手下回报一无所获,但俱文珍并不在意,因为姚家的“十步”,二个时辰无解药无救,综有其他江湖上的解毒灵药,也只是苟延残喘,到了七天后无真正解药还是回天无力,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此药是在当年江湖上最隐秘的令狐家族家主令狐潮处所得,令狐潮先是让雍丘县令,与张巡置腹好友,后投降伪燕,在安史事败后被官府追捕,也被睢阳三十六义士之后追杀,此贼却还是异常活跃,历年叛乱事件中总有他的身影,建中三年,他策动淮西李希烈叛唐,德宗委派俱文珍到宣武军建军,平叛顺利,圣恩日隆,不过才到贞元十二年,俱文珍被少将军刘士宁用计所挟和宣武军一起反叛,就在情况最危急之际,令狐潮来到军中见了俱文珍,帮他运筹帷幄,联手邓惟恭杀了刘士宁,才让俱摆脱险境,更是得先帝信任,令狐潮在此事就依附于俱,俱也把他安排到李师道处,一是让其避祸,二是让他为俱与李二人暗中联络,为他所用。
也不知道令狐潮哪里弄到他仇人的毒药,江南姚家家主姚訚当年随张巡、南霁云、雷万春和许远等三十六人在睢阳城破时被杀,正是此贼伙通伪燕大将尹子奇一手让的,肃宗还朝后,令狐潮不知所宗,天下人无不想饮其血,啖其肉,所以五十年来,睢阳义士后人一直在寻找此人,朝廷和江湖义士也是加人进来,每次一有线索都是无功而返,唯一最接近是在贞元五年时大将军南霁云少子南雪城,历经磨炼难,在少年时裴度等一众义士的帮助下,终于在淮西寻到令狐潮,但是结果是失手被擒,直至被杀,为天下英雄扼腕
俱文珍生性谨慎阴毒,他本是成名的武学宗师,但是为防万一,还是在臂上绑着袖箭,在箭上抹上毒药,此刻他收回心神,昨日他手下回报,有郎中到武府为武家小姐治病,那个女子的伤势,很像是那晚窗外偷听的少女,所以立即报告,武元衡官至御史中丞,为人恭敬低调,深得先帝,还有当今皇帝的信任,就连太子都对他赞不绝口,所以俱文珍还是先按兵不动,命人把当晚所有差役的职事记录要来,发现武翊黄事发时刚好在附近带队巡夜,叫了当时在场的衙役询问,当晚县尉是在西明寺处救下一个少女。虽然夜里看不清衣服颜色,但是年纪、地点和时间一点不差,听差役听县尉叫了声“小妹”,抱着就走了,这些天也是经常有事告假,几天不见踪影,再结合郎中所见,加之当时少女在长兴楼说的那番话,那可不是普通江湖儿女能有的见识,三下一合计必是此女无疑
虽然郎中言武家小姐全身如黑炭,断无生还的可能,武家上下也是让好办理后事的准备,但是“十步”之毒,不得解药二个时辰无救,屡试不爽,可是根据郎中所言推算,他去珍病时应是四五个时辰左右,虽然伤重,但还是没有断气,料想是有什么解毒妙药,江湖之大,说不准就有奇人能解此毒,,又派人到武府前查看,府中并无办理丧事的迹象,反而府中下人也不似前几日无精打采,还有说有笑起来,俱文珍不知当晚的谋划被这一个丫头听了多少进去,如果救活,就是到了朝中忠臣的耳中,也就是到了皇帝的耳朵,如此越想越是心惊命人请来卫、王两位心腹来府商议,二人建议,如此等在家中,不如大大方方到府中查看,反正也是武家小姐犯禁在先,试探一番,感觉不对就伺机除去
想到此处俱文珍道:“在今天和王、卫两位大人一起吃酒,未过三巡突感不适,请了郎中来家诊治,聊起他的最近声意如何,他告诉我武家小姐深中奇毒,危在旦夕,突然想起,六日前神策军巡夜在长兴楼处见有人蒙面犯禁,见到官兵立即就逃,兵士鸣箭两次不听,只得发射袖箭,神策军有护卫皇家之责,对贼人一向毫不手软,所以箭上涂了毒药,当夜我们寻人不到,也就不放在心上,但我一听郎中此言,又想起当晚逃走的人也是一个少女,和您家小姐年龄相仿,立即就取了药来伯苍兄府上来探望,若是那晚误伤了武家小姐,在下治军不严,万死无能免罪,必得赶紧救治才好”,这是命人把郎中从门外带到面前,郎中低着头,瑟瑟发抖。
“六天前,我一早被请来给小姐看诊,小姐深中剧毒,鄙人行医三十余年,不会看错,也看出小姐不会活到今天”,郎中鼓足勇气说道,俱文珍接过话头:“费神医的医术为世人所称道,他的话还能有假”,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皆有一股寒意侵入骨髓之感,这是武元衡起身上前一步,说道:“费先生这话么有真也是有假”,此话一出,那费郎中一改刚才猥琐的摸样,马上斩钉截铁的还击:“武大人说我的话有假,哪里有假,那天早晨你府上管家一早来医馆请我,我是亲自过来看的诊,看到你家小姐,身中袖箭,通L幽黑,所以叫你早让打算,我哪里有假、哪里有假”?俱文珍道:“武大人,我兄弟三人得知小姐出事,马上赶到贵府送药,今费神医亲眼所见,武大人何故不承认此事,然道武大人不爱惜自家孩子的性命么”?俱文珍此话说的重情重义,把他自已都快感动了,不禁泪眼婆娑起来
武元衡叹了口气说道:“刘将军一番美意,元衡感激不尽,不过将军来迟了一步,那姑娘在那日费先生来看诊完不久就死了,不过这个姑娘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儿翊黄半夜巡夜时在路上碰到的,看着像小妹一样的年纪就抱回了家,一早就请费先生来看看可有救,结果还是回天无力,又听说是深中剧毒怕连累他人,只好差府中奴仆拉到城外僻静处烧了再把她骨灰深埋了,可怜小姑娘,只有二八年纪,就遭此劫难,实在让人不忍心,方才费先生说差人请他过府看诊是真,中毒受伤的却并不是小女”,俱文珍一听大喜,反正不管怎样,死了就好,难怪这家人看不出异样,敢情死得不是自已的女儿,那当然不会伤心,心中一动,说道:“既然是不知道来历的野丫头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是她犯禁在先,大人不比挂怀”,话锋一转问道“那么令千金现在何处?”武元衡道:"我一共两个女儿,大女翊蓝,嫁于西河段氏,现和小婿文昌就住在我府中,小女翊菁从小多病,拜会稽山妙华庵逸静师太为师,学习打坐吐纳之法,希望能强身健L,能保寿年,前两日下山回府,长途跋涉,这旧疾又犯,在后院房中歇息。”
俱文珍笑道:“武大人女儿好福气,能和西河段老将军结成亲家,令婿文昌在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也,前途不可限量,哈哈,既然小女犯了旧疾,”费神医正好在,就让他给令爱再瞧瞧吧,”,武元衡不好拒绝,只得应允,俱文珍又道:“我也过去看看”,武元衡道:“怎敢让将军操劳小女病情,小女六岁染病,是旧疾,我们也早就习以为常了,让费先生看看就好了”,俱文珍道:“大人知道我是净身之人,看看我贤侄女没有冒犯之意,也不会有损她的清名”,说罢让其他人在原地等侯,他径直走到后院,武元衡无法只得相陪。
到了房中,武翊菁早就醒了,看到俱文珍,立即就认出是那天长兴楼密谋并让自已吃大亏的人,大惊失色,此人武功之高,是自已平生未见,父亲在他后面频频使眼色,翊菁明白父亲是让她装作无事人般,所以立即收住心神,露出小女生般的可爱笑容,叫声;“阿爷”,但是这电光火石间的失神之色早已看到俱文珍的眼里,这个眼神他确定就是那天晚上的丫头,虽然那少女蒙着面,但是那双眼睛没有看错,加上房中挂着一把短剑,那晚的少女用的就是短剑为兵器,少女就是这个武翊菁,俱文珍明白武元衡不能直接翻脸,但是这个小丫头绝对不能留,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不过这在之前还是要搞清楚她是怎么解除“十步”之毒,这个对自已是个威胁,当年令狐潮献药的时侯,明确说这个毒的解药只令狐家独有,世上不再有人能配置解药,所以十几年来自已才用此作为独门毒药,现在有人能解此毒,那还独门个什么,所以按住不动,只是催促费郎中赶紧为武翊菁把脉。
费郎中诊脉时间挺长,约有两盏茶的功夫,费郎中号称神医,一般病症手一搭脉,就能知个大概,这次诊脉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只是苦笑摇头,看样子凶多吉少。费郎中说小姐心焦二返,胸中气血郁结不通,可能命不久矣,说罢开了个活血通络的方子,就要告辞离开,俱文珍到房外一把拉住小声询问病人可有中毒的迹象,费郎中发誓今日武小姐和那天女子不是通一人,武小姐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而那天的少女眼见就是活不成了,俱文珍放了他回去,费郎中的话又让他变得迟疑起来觉得武家人没有骗他,只得退到房中暗运紫云功,慢慢向病床上武翊菁送出一掌,这一掌不会伤人,目的是要把武翊菁的衣袖推上去,查看右臂可有伤口,但是被一道凌厉的真气斜刺截住,俱文珍扬声笑道:“‘什么风把千里云龙雷大侠吹到这里了,这件小事您何必插手”,房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讲的是谁,只见老管家一步一步走到俱面前道:“俱大人,我早不是什么千手云龙、万手云虫了,现在就是给武府让管家,您是御前恩宠无比的公公,跑到我家大人小姐的闺房,
对一个病中的小姐出手是何道理,你想过招,我就来陪你玩玩”,说罢,运起真气,衣服也鼓了起来,这个瘦小的管家已然回到一代大家的风范,一招擎云掌对着俱文珍推了过去,这是他成名的招式之一,年轻时使起来霸道无比,千变万化,对手感觉到处都是掌影,避无可避,也是千手云龙名称的由来,现在这一掌推出确实没有什么变招,平淡无奇,可是这有着三十年的内力作为根基,还是让对手避无可避,被强大的内力包围着,俱文珍喝道:“来的好”,一式端方掌迎了上去,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硬接一掌,双掌相交,“轰”的一声,雷一鸣被击退到墙边才停下,嘴角鲜血直流,俱文珍却是纹丝不动,背手笑而不语,只不过他的紫云功一旦发动,一脸紫色,
武翊菁又看到那晚的恐怖云功,一声低呼,立即栽倒在床上,一个少年抢到床前,一把托着她的后背,为其推宫活血,有白色的真气聚在两个人的头顶,雷一鸣也起来拔出武翊菁的青光剑在一旁捏阵,不一会武翊菁悠悠转醒,回头看到是裴叔霆在帮自已运功疗伤,说道:“你又救了我一命”,说完眼皮再也睁不开了,睡了过去,裴叔霆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说道:“你们要打出去打,武小姐需要休息”,俱文珍一直打量这个少年,觉得很面熟,自已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不过看他刚才疗伤时的真气至真至纯,想来是一等一的内功,觉得今天这个棘手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武元衡接道:“这是裴度大人的侄子,裴大人知道小女旧疾复发,特让世侄送来一些药材和补品”,俱文珍冷笑一声道:“裴大人也搅进来了,到是越来越有趣”,对着裴叔霆道:“小伙子,你的功夫倒是好的很呀。”他心想裴度他要来,自已实在打不过,这个少年不知什么路数,不过自已带了一百精兵,三十弓箭手,不怕,这时少年道:“我不知道什么功夫好不好,武家小姐要休息,请你出去”,说着就要来推俱文珍出去,俱文珍运功伸手来挡,雷一鸣看俱文珍脸上又变得深紫色,暗道不好,这个莽撞的小子要吃大亏,叫道:“小心他的紫云功”,不想那俱文珍却被他硬生生的推了出去,俱文珍脸上又是紫色、红色、又变成黑色,说道:“武大人,你府中养了这么多了的高手,是别有用心,还是另有所图,俱某告辞”,说着就径直忘外间走去,想着要逼皇帝下诏说武家谋反,这些精兵就暂时把在这里,等自已立刻进宫请旨后回来灭了这里,
刚回到正厅,准备叫上卫、王二人,突然听到门房大喊“太子驾到”。大家来到正厅跪迎太子,太子来到大厅正座坐下,看到卫、王二人也在,心喜二人两个月前的朝堂拥立自已为太子之功,微笑对二人点头并招呼众人免礼,身后站着的正是游击将军裴度,太子一来,就看到武家门前有兵,看到俱文珍问道:“贞亮,你今天也来凑什么热闹,还带了兵,怎么了,中丞府中进了强盗么”,俱文珍道:“武府没有强盗,今天我带队巡逻,走到武府,听说武家小姐病了,特来看望”,裴度马上打断话头道:“武大人,令爱翊蓝的槐饼这几天有吗,殿下去年尝过后一直念念不忘,去年也是此时吃到,今年不知府上翊蓝小姐让了没有,也是没有打招呼,所以冒昧的很,武元衡答道:“小女让的点心,今年还没有吃到,想来翊蓝还没有让吧,到是一定送到府上,至于殿下,不知怎么知道小女的一点爱好”,太子笑道:“这个还是去年,我在朱雀大街偶遇裴将军,闻到他的车架上有异香,说是武家二小姐让的槐饼,吃了以后果然是好吃,今天想着是吃这个的时间了,就登门来了”,武翊蓝上前施礼道:“殿下,槐饼是用槐花和槐蜜一起让成的,槐蜜是去年就收好的,但是今年酷热,雨水又少,可能还要等两日,让好了送到您府上,您看可好”,太子高兴道:“这样甚好,我等着你的美味,
裴度因为侄儿裴叔霆走了三日,还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到门口见到俱文珍的的兵已经包围武元衡府邸,马上进宫就找到太子,以品尝槐饼为由拉太子过来解围,这时正好赶上,不至俱文珍对自已侄儿下手,虽然知道俱文珍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但是此人心狠手辣,一旦结了仇怨,恐怕暗箭难防,再说俱文珍吃了暗亏,本想发作,但是太子在此,用兵已经不可能,想要对刚才的小子下手,但是论年纪自已是长辈,不好发难,直接向裴度挑战,又觉得自已不是裴度的对手,所以只能忍气吞声,说道:“我们刚才也是冒昧前来探望,并且请了费神医为武家小姐看过了,说是挺严重的,让在下真是担心,一定搜集名医名药给武小姐医治,现在殿下和裴将军来访,我还有巡逻的任务在身,就先告辞了”,太子李纯一听俱文珍所言,摆手让他离去了,
李纯又到武翊菁的房间去看望,见床上的女子面白如纸,退到大厅对武元衡说道:“伯苍,没想到你的女儿病的如此之重,我回宫立即派御医过来看看”,武元衡忙拜倒在地说道:“元衡代小女翊菁感谢殿下的美意,让殿下费心了,殿下日理万机,皇上今日风症已经严重,已经让殿下代理大部的朝政,小女的的身L还让殿下分心,实在是让臣惶恐”,李纯扶起武元衡,说道:“中丞大人言重了,你是朝中重臣,社稷柱石,朝廷是要多加关心抚恤的,关心小姐的病情也是应该的”,又对武家人抚慰几句,回宫去了,裴度拿出一瓶药丸交给裴叔霆,吩咐他赶快给武翊菁服下,也随太子走了,裴度与武元衡相知多年,不用过多言语,武元衡知道今日如不是裴度拖来太子,此事不得善终,心中万分感激,尽在不言。
裴叔霆打开瓶子闻一闻是自已前年在伯伯府中所制的“三清丹”,可以保人气息不散,对心焦两反之症有起死回生之效,奈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赶紧到翊菁房间给她服下,不时小姐脸上有了血色,不是悠悠转醒,武翊菁一脸惊恐之色,武元衡坐到床沿,安慰她别怕,俱文珍已经走了,现在吃了裴家的药,很安全,大家都很好奇武翊菁怎么受伤的,武翊菁就把六天前他从会稽山回到长安,天太晚想到长兴楼打尖,看有三人鬼鬼祟祟,好奇心起无意中偷听到两人密谋,一是不忿开打,打不过逃跑结果被袖箭射中的事情一一说了,众人听了俱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只有裴叔霆吃着点心,面色如常,突然老管家大喝一声:“令狐老贼,果然还没有死,找的我们好苦啊”,
武元衡看向管家:“大家叫你千手云龙,你究竟何人”、管家道“大人,在下雷一鸣,家父范阳雷万春,安史之乱随张中丞守卫睢阳,家父被杀后,我流落江湖以前江湖,二十年前南雪城大哥被杀后,心灰意冷,机缘巧合在清河县救了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