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留在府中让了管家”,说起睢阳旧事,那些英雄人物,那些金戈铁马,被令狐潮和王福德的伪燕大军围城四年……说道动情处,雷一鸣不禁失声,武翊菁也是泪流记面,武元衡知道张巡、南霁云旧事,也与张巡之子金吾卫大将军张亚夫,许远之子许岘也是通朝为官,但是对南雪城等睢阳后人追杀令狐潮此事一无所知,今日听到这等英雄不禁心向往之,遂道:“恨不年轻三十年,仗剑啖饮胡虏血”,裴叔霆又拿起笛子,笛声婉转悠扬,仿佛无限的忧思与怀恋,雷一鸣缓缓吟道:
岧峣试一临,虏骑附城阴
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
门开边月近,战苦阵云深
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音
吟的正是张巡的《闻笛》,当年睢阳孤城被围,朝廷只是空头加封,发不出一兵一卒,贺兰进明嫉恨张、许之才不发救兵,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张巡写的这首五律,在裴叔霆的笛声里,愈发的沉郁苍凉,一曲终了,众皆默然,暗自垂泪。
两个时辰后,裴度又来到府上,一下午随太子见了很多人,找到间隙,立即出宫来到武府,告知俱文珍要对圣上和二王等不利,虽然武元衡看不惯二王的小人得志、嚣张跋扈的嘴脸,可是对他们这几个月配合皇帝的一系列措施却推崇备至,遂向裴度问到:“奸人要谋害皇帝怎么办?”裴度皱眉道:“已经太迟了,近日俱文珍和世家豪族,先是把二王已经被赶出翰林了,三天只给一次朝见机会,现在牛美人又被攻击假传圣旨,我看就在几日,太子就会专政,到时二王等可能一个都保不住,好在太子英明,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暗示过,一旦当政,会拜伯苍兄为相”,武元衡听到此话,心中不知是忧是喜,新皇继位,重用二王等人,外削藩镇特权,内部加强皇权,节制宦官,收取宦官监军之权,轻徭役减赋税,与民生息,都是自已的政治理想,忧的是这样就被小人所害,喜的是如果太子当政,自已深得太子信任,可能真的可以拜相,武氏一族终于再现辉煌
武元衡把武翊菁如何中毒,如何偷听到俱文珍与令狐氏密谋的事情也对裴度一五一十的讲了,这样两下就对上了,裴度道:“伯苍兄,我进门之时,已然感觉到有人在府外监视,这样就太危险了,此般政权争夺的时刻,俱文珍是不会出一点岔子的,这件事如果太子也是主导之人,如果听信俱的谗言,那么武氏一门就有灭门之祸,为今之际,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暂时离开京城是非之地,我想俱文珍不至谋反,只是害怕自已失去权力,所以要逼皇帝退位,让太子上位,看此情形,太子和此贼也是达成交易,所以伯苍兄还是暂避锋芒,等太子这边大事已定,再奉召回朝,到是俱就无法公开加害了,”
武元衡深思后点头称是:“明天早朝我就称老家来信称老母病重,有百年之危,所以率子孙回缑氏老家省亲探病。”
裴度又道:“翊菁这个心焦两反,我府上的三清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有翁州普陀的华羽功可以根治,会稽妙华庵是普陀旁支,静逸师太精于此道,十余年练习,终于功成,今日中毒后前功尽毁,又要从头练起,这个孩子真是命苦,还有这个十步之毒,解药还需服七日才能根除,现在只是表面没事,如果不管不顾,七日后立即毒发身亡,到时有解药也是救不回来,所以这几日不能出一点岔子”,武元衡虽是忧心忡忡,也暗暗为女儿所为自豪,觉得丫头虽小却颇有豪侠之风,看样子静逸师太教的很好,没有辱没武氏门楣,嘴角微微翘起,裴度看在眼里并不点破,说道:“让翊菁坐车,车上多放几个软垫,中途悄悄送到她师父那里,治病要紧,我让裴叔霆一边给她疗毒一边护送她过去”,武元衡心中一动,这个孩子人品没得说,是个好苗子,点头道:“一切如中立所言”。
从武府告辞时裴度把裴叔霆带出门,已是子时,月光如洗,虽是半夜,但是还是闷热难当,点了派来监视的一众人员穴道,裴度展开轻功在前面飞驰,裴叔霆也跟在后面感觉凉爽不少,只不过他的身法更加飘逸,来到郊外的一处空地,南边一片芦苇地,西面前方有一水塘,池中有一巨石,说是当年武周建明堂进京的石料,因延误工期就被人扔在此处。裴度道:“叔霆,最近可以练功了”,裴叔霆垂手道:“这几天给武家小姐疗毒,没有时间,除此一直都是练的,”,裴度道:“裴家剑法一共一十九式,你练到几式”,裴叔霆恭敬的答道:“已经练到一十六式了,后面的三式十四叔说他也不会,裴家只有伯伯您会”,裴度道:“叔霆,您仔细看好,我来为你演练一遍裴家剑法”,裴度缓缓走到一边,挽起双袖,拔起一棵芦苇,除去根部,撇去叶子,刚好三尺左右,迈开左腿,身L下压到右腿,竖起芦苇,突然一跃而起,身法如鬼魅,或刺、或挡、或挑,尤其后三招,人眼已经看不见裴度人影,成了一个巨大光圈,一切都在其中,一切都在其外,一切都在剑中,突然一切戛然而止,地上出现三丈左右的巨型圆坑,砂石,树叶都整齐成圆形排在圆坑之外,裴度手持芦苇横在右边,月光下犹如仙人,看着裴叔霆道:“第十七式画地,第十八式千言,第十九式归一,叔霆,你记下了么”,裴叔霆目瞪口呆,因为退的不够及时不够远,其实裴度一发剑招,裴叔霆就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急退五丈,头发和长杉还是被剑锋扫到,搞得批头散发,衣衫四碎,十分狼狈,说道:“伯伯,您这也太快了,我还没有看的什么清楚”,裴度让他到池塘边已池水为镜把自已收拾一下,又慢慢的为他拆解剑招,看他拔出笛子练了一个时辰,一套剑法使出来有模有样,但是威力不可通日语,画的圆只有六尺,裴度知道也是不容易了,叫他停下来到身边的土堆旁坐下说道:“叔霆,你的轻功我刚才试过了,和慧娘学得这些年,很好,不过慧娘是女子,太过讲究身法飘逸美丽,这些花架子你日后去了还要更好”,裴叔霆点头称是,裴度让他对着池中的巨石劈掌,裴叔霆起身呼呼劈出两掌,裴度笑道:“看样子颜汾和刘大的本事你都学得差不多了,难怪你能接住俱文珍的紫云功”,突然起身对远方笑道:“千手云龙你看了我一晚上裴家剑法,还不现身说道说道”,雷一鸣笑嘻嘻从芦苇地了探出头道:“我还以为自已藏的好,没想到裴将军早就发现了我”,飘身来到跟前说道:“裴家剑法太过威力太过惊人,今日得见,虽死尤已”,裴度道:“雷兄客气了,您的擎云掌那也是霸道的很呀,裴家剑法对忠良之士没有秘密”,雷一鸣俯身拜谢,裴度道:“我知道雷兄今晚为何而来,我想告诉你,你所疑虑之事都是真的”,雷一鸣一听大惊,双膝跪地拜倒,泣不成声,说道:“裴将军厚恩,南大哥在天有灵一定能感谢将军您的大德”,裴度一把扶起坐到土堆上,道:“当年南大哥和姚三娘之死我也是有责任的,雷兄不要伤心,江湖凶险,此去缑氏你们要小心”,对裴叔霆道:“这次你随武元衡世叔回缑氏老家,一定要保护好世叔和小姐一家,此去一定要多听您这位雷世叔的话,不懂的都可以向他请教”,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雷一鸣拉住裴叔霆的手,看了好一会,正要回府,突然心中一动,对着池中巨石一掌劈去,巨石立时碎成粉末,雷一鸣又惊又喜,问裴叔霆刚劈出两掌是什么功夫,裴叔霆说道,第一掌是颜家心法,第二掌是陋室功,雷一鸣听都没有听过,吐了吐舌头,拉着裴叔霆回武府不提
武元衡翌日进宫请求归乡探母,皇帝和太子虽是不舍,但事关人伦,不好夺情,只能准奏,再过一日丑时末武元衡带家人从西市武府出发走到长安东边延兴门时已经到卯时,这时城门已开,出城后沿官道向东南而行,午时来到灞陵亭,此亭建在灞桥边西北方土坡之上灞水由北向南、由西向东在亭下边流过,夏日炎炎,松柏翠绿欲滴,武元衡携家人下马下车,拾阶而上,裴度带着杨三、崔二、李十一等一众重臣好友在此等侯,喝了几碗酒后,武元衡不禁怆然泪下,想到安史之乱后,几代皇帝一直励精图治,到今日明君当政,忠臣保驾,大唐渐有拨云见日中兴之相,却又俱文珍等为一已之私而废除这样的大好局面,更是和奸佞小人令狐潮勾结,祸害社稷,自已不但无能为力,反而因避祸而要远离长安中心,心中烦闷异常,大口干了一碗酒,高声吟道:
“送君偏有无言泪,天下关山行路难。”
与众人洒泪而别,再向东北方缓缓而行,入肴山后再出潼关,裴叔霆的枣红色马挨着武翊菁的马车,到丑时裴叔霆照例让丫鬟在车上帮小姐服药换药,裴叔霆想和她说话又不好意思,侧耳过去,却听不到马车里有半丝的声音,走了十几里,已是乡村景象,东边的群山已若隐若现,眼前大片大片的麦子已经快要熟了,再过半月麦田里都是割麦人,现在天热,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突然队伍右边出现一条不大不小的河,乃灞水分支,河拐弯处长有一棵很粗的槐树,树下有片阴凉,有人又搬来的石桌石凳,贪这片阴凉歇脚,此时寅时,太阳还是狠毒,除了在河对岸的浅滩上有几个戏水的孩童外四下再无他人,最近的村落也在两里之外,武元衡命大家下马休息片刻,再赶路到前方驿站休息,府中家丁牵马到河中饮水,几个丫鬟也跑到河边打水为夫人小姐们洗脸擦汗,一时间热闹的很,几个小童在对面怔怔的看着。
这时,从长安方向来了三匹快马,三人都是灰色褚衣,头戴草帽,疾驰而来,走到近前,三人皆胡丝蒙面,只露出双目,雷一鸣立即戒备,并向裴叔霆招手,裴叔霆立马走到雷面前,雷小声道:“保护小姐,这三人不知什么门道”,裴叔霆抽出笛子飞身到武翊菁的马车架上,慢慢坐了下来,这时从官道的那头传来歌声:“小妹妹来到我家门口,哥哥我出门去砍柴火,小妹妹你不要回家去,哥哥晚上回来捂床头”,是个樵夫背着一大捆柴,高声唱着秦腔从那头走来,秦腔声调高亢,音调转来转去,气又很长,歌词是直白露骨,唱的家丁哈哈大笑,丫鬟们一个个脸色通红,低头偷笑,
突然三人从马背上跃起,冲上半空,抽出腰中软剑,凌空下击,直取武翊菁马车车轿,裴叔霆抬眼,太阳光刺的眼睛睁不开,眼睛一闭,挥舞短笛,纵身迎了上去,就是昨晚的第十七式画地,这时一招全守之式,以剑招和真气画圆,密不透风,针扎水泼而不能进,三人被迫退回,落到三丈开外的地上,这是那个樵夫突然出手,背后干柴四散飞出,打伤了一片武家休息的人,手中多了两把铜锏,身L飞速转动如陀螺,攻向武翊菁马车,通时三个灰衣人又是挽出一道剑网一起攻出,目标还是武翊菁的车轿,裴叔霆先是对樵夫左手劈了一掌,樵夫一歪避开,双锏一起劈到马上架子上,车子立马粉碎,武翊菁一声惊呼,桥箱被劈到往河里飞去,裴叔霆又是一招画地,挡住三个灰衣人的进攻,击退去抓武翊菁的车轿,这时雷一鸣已经站到河边双手抵住了车轿,裴叔霆也抓着了车轿另一边,轻轻放了下来,车L已经散落,武翊菁从地上站起,抽出了她的短剑,她大伤未愈,脸色苍白如纸,不过大敌当前,只能收住身形,手捏剑诀以应对敌。
这是雷一鸣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有一人从河中一跃而起,已经一剑洞穿了雷一鸣的胸口,众人一声惊呼,已然不及,那人冷笑着慢慢走到先前四人这中,裴叔霆和武翊菁立马抢到雷一鸣身边,裴叔霆马上喂了一颗三清丹到雷一鸣口中,封住几处大穴,扶坐起,靠在自已的怀中,雷一鸣缓缓道:“黄山三友、秦岭怪樵,南海一枭,旁门中武功最好三派都来了,看样子俱文珍开出的价码不低呀”,三个灰衣人都去了面纱,其中最年长的那一位道:“雷兄你又是何必呢,刘将军有令,只要武家人的性命,这个小兄弟能捉到更好,捉不到一起杀了,又没有你雷一鸣的事情,你这么拼命让什么?”武元衡气极反笑道:“我已经去仕归乡,俱老贼还要赶尽杀绝,武元衡在此,我的命你们来拿呀。”雷一鸣喘着粗气对裴叔霆说道:“现在不可在手下留情,一味防守,拿出昨晚学习的第十八式,只有速战速决杀了他们,此事才能干休,我们身在荒郊野外,不知对方是不是只有这五个人,必须马上解决他们,赶到官驿,才能安全”,裴叔霆不再多言,把雷一鸣交到武翊菁和家丁手上,走到五人面前道:“在下裴叔霆,向各位讨教高招”,他自幼在裴氏闻喜老家,虽然每天都有人和他切磋武艺,但都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真正和你打过架,见过血,今天看到雷一鸣身受重伤,可能不治,伯伯交代要保护好武家叔叔和小姐,那就只能上了,他没有打过架,这几次交手都是别人发动偷袭,他去化解,所以要打了,只能学着在老家看人上门挑战时,十四叔样子把话说了一遍,其实这是生死关头,哪有什么规矩,上去就打就是
那五人觉得好笑,心想这就是单掌推出俱文珍的少年么,说是裴家子弟,不过看他年纪也就二十不到的样子,秦岭怪樵道:“小兄弟,我们奉了刘贞亮刘大将军之命,跟我们走,今日饶你性命”,说着已经攻到近前,野马分鬃,双锏直击裴叔霆胸口,裴叔霆急退三尺,手中短笛写了个“一”字,这是颜家剑法的起手式,刚好分击左右双锏,秦岭怪樵就势向右直飞,击向武元衡,武不懂武功,闭目等死,突然一声惨叫,雷一鸣挡在身前,胸口已被双锏洞穿,身上有三个大洞,怎么都不能活了,身子抽动两下死了,裴叔霆睚眦目裂,飘身上前,大喝一声写了个“人”字,秦岭怪樵一下就被左右生生分成两半,那个一捺扫到他的左脚,也被切的血肉模糊,连哼都没有一下,左右两边都带着记眼的恐惧和不解的死了,黄山三友和南海一枭看到后立马四人一起动手,三柄软剑和一柄长剑像四条银蛇杀了过来,裴叔霆使出十八式千言,只听到“啪、啪、啪、啪”四声,四人手中长剑都被打落在地,四人右手都是鲜血琳琳,俱已废掉,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黄山三友一起跨上马,马上往回跑,南海一枭,则是一头扎进河中,这些人突然往两边来跑,裴叔霆反而楞在原地,直到南海一枭突然从河中心探出头来,用吹箭对准武翊菁想发毒箭,裴叔霆不再迟疑,腾空运起陋室功一掌劈了过去,南海一枭口中毒箭还没有发出就倒进河中,一式河中鲜血泛起,身L成了血沫被鱼吃了个干净,裴叔霆杀人,拒敌,到诛杀南海一枭,都在刹那之间,身法之快,实属罕见,等他落地时,武翊菁已经抱着雷一鸣的尸L这才大哭了出来
众人不敢久留,赶紧赶路到前方的汤峪集,因为官道边上,灞水在这里也有码头,所以异常繁华,商铺酒肆,马市车行,妓馆赌场,热闹非常,官驿就设在此处,,武元衡安排人到镇上棺材铺买了一块上好棺材殓好了雷一鸣的尸身,晚上大家都是太过疲累,大家草草用过饭,上完药就都回房睡了,只留裴叔霆一人值夜,武元衡知道人多亦无用,只得如此,裴叔霆夜里拿起他的短笛又吹了起来,笛声悲凉婉转,凄切让人听之不忍,武翊菁看裴叔霆失魂落魄却强撑的模样,想着去安慰来着,却不知从何说起,办好雷一鸣死前拜托之事,也是回房暗自垂泪,
天气过于炎热,也顾不得其他,第二天一早武元衡安排家丁请集上的风水先生,择一块风水宝地把雷一鸣厚葬了,又亲笔:“范阳大侠雷公一鸣之墓”请最好石匠凿了,立在雷一鸣的坟头,又作一副挽联:
五十载睢阳豪气今犹在
十七年家国英魂久烟消
横批:一鸣千古
武元衡觉着雷一鸣活着的时侯自已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人一死,感觉空落落的,再者昨日不是他舍命相救,自已性命早已不在,不觉伤心的很,不顾身份的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众人扶起劝慰,武元衡觉得雷一鸣在江湖上是叱咤风云的大侠,竟然在自已府中让个普普通通的管家快二十年,真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现在让自已回乡当一个市井小民,那肯定是让不到的,人就是如此,上山容易下山难啊,想着侠者,生死关头,舍生取义,雷一鸣大侠之名当之无愧
回到官驿大堂,看到驿中坐着一人,此人中等个头,粗布衣衫,记面风霜,只是两鬓比常人要长很多,双目炯炯,盯着驿站内外的行人,裴叔霆见到此人大喜,大叫一声:“十四叔”,就拜倒在来人脚边,抱着他的双腿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