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尚思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她想起了离开家前的第一个晚上,她用那些冰冷的语气去伤害一个至亲的人。
负罪感像新发于硎的利刃上了膛,只剩下一阵阵刺骨的疼与麻木蔓延全身。
当手机再次亮起,光影交错重叠中,她看见堂姐发来那串密密麻麻的文字,“思思,你还好吗?家里已经开始办丧了,你哥说怕影响你准备期末考试,就没打算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毕竟那是奶奶……”
她把头往向后仰,往墙上一靠,风逍遥地吹动床帘。六月的风钻入窗帘,拂过她的皮肤,却有些微凉。
她抿了抿嘴,悲伤堵住了咽喉,她以为时间还很长,以为所有人能陪她到最后,到云开见月明。
她倒抽一口凉气,什么都没回复,而是下床,穿上了鞋,走到了阳台边上。
夜色涌来,薄如蝉翼的月光分了她一半,一半给世界镀上银色。
她打开了水龙头,拘一捧凉水,打在她的脸上,窗外车流澎湃,奔涌向前,她不禁凝了神。
星河流转,浩瀚夜空,一半悲凉,一半沧桑。
第二天,她急匆匆地同班主任请了假,赶了早班车回家。途中,她在脑海想过无数遍丧礼的场景,她在脑海里拟练了无数遍见到家人时的场景。
她应如何安慰家人,又当如何伪装坚强。大巴车穿梭在拔地而起的高楼间,驶过蜿蜒曲折的小村落,那些错落有致的房屋,从陌生到熟悉,从富丽堂皇到寒微简陋,近乡情更切。
她在心底暗想:“再转一个路口就到了。”
大巴转入街道最后一个路口,许尚思下了车。
骄阳似火,煮得大地滚烫,热潮扑面而来,又是那熟悉的乡间的烟火味。
她背着一个灰色的双肩包,穿过幽深的胡同。虽然身心疲惫,但步伐依旧利落,生怕慢下来,就赶不上了。可她又是害怕的,她害怕看到她无法接受的一切。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想看一下现在几点,却看到陈嘉与发现她今天没有去上课,在焦急地问她去哪了。可她什么也不想说,息了屏幕。
胡同尽头,人声鼎沸,炊烟袅袅。家门前的院落里摆满酒席,人们谈笑风生。她垂下眼帘,不禁问自己,是雾太大了吗?她竟看不透人心。这明明是办丧宴,气氛却同喜宴。
当她抬起头时,看见父亲正站在她家门前。她眯了眯眼睛,隔着嘈杂的来客,她看见父亲腰间系着白布条,但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试图走近,却又有些忐忑,不愿看到父亲往日充满精气神的目光突然没了光。
随着步伐的迈进,父亲的模样也越发清晰,黝黑的脸胡子拉扎,苍白的唇干巴焦裂。一件条纹短袖还算体面些,可肩膀却破了口。
一臂之隔,她看见父亲深邃的眼睛微微泛红。
“回来啦,进去给奶奶守孝吧。”
他沉重的话语,好似被谁剥夺了他阅过人间的美好景色,他正在妥协,在向命运低头。
许尚思鼻头一酸,泪水又再次滚落,她冲父亲点了点头,“好。”随后走进祠堂。
祠堂里头不像外边那般欢愉。左脚刚进门,阵阵哭声肆意张扬,气氛低到谷底,压抑的情绪堵住胸口。
男人腰戴白条,女人头披白布,众人跪于祠堂前,烛火摇曳,香火冲天。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祠堂前,父亲递来白布,许尚思将白布披于头上,在母亲身旁的位置跪了下来。
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许尚思抬起头时,正好迎上父亲那张颓丧的脸。
父亲弱弱地说:“去给奶奶上柱香吧。”
那是她听过父亲最无力的声音,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父亲这棵劲草也有抵挡不住疾风的时候。
许尚思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走到香台前,她再也绷不住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她没有哭出声,手拿着香,却抖得不行。打火机一下子点偏了位置,烧到了手。
她的手非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却没有喊疼。她想着,或许奶奶想要安静点,所以这一天她变得懂事了许多。
她们家这边老人通往为土葬,下葬前,大